姚光启继续说道:“陛下是知道臣的,臣没皮没脸惯了,就又求到了王次辅的头上,王次辅还肯帮忙。”
“但这次机械厂很多人都说:北方来的大工匠,不了解上海机械厂的实际情况,还要请一个外人来管?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不成?”
“还说,上海机械厂住坐工匠,八千余众,还找不出一个大工匠来检察产品的质量不成?”
也就是王崇义替王崇古死了,姚光启是自家女婿,才能如此反反复复的请求帮助,王崇古还不能不帮忙,换成其他关系,根本不可能如此帮忙。
“万历十五年八月的事儿了,这已经两年过去了,问题似乎没有解决。”朱翊钧眉头紧蹙的看完了姚光启的奏疏。
“臣无能。”姚光启吐了口浊气,俯首说道。
真的是姚光启无能吗?姚光启要是无能,他也做不了大功德士了,姚光启能力很强的同时,还十分的果断,即便如此,上海机械厂的困局依旧无法摆脱。
“你待如何?”朱翊钧了解到了情况,询问姚光启打算如何处置。
“解散上海机械厂,不再重新组建。”姚光启坐直了身子,给了自己的答案。
朱翊钧略显疑惑的看着姚光启说道:“你托了王次辅的关系,才让机械厂落地在了上海,现在,要解散它?你倒是舍得,这可是你升转的考成,就这么毁了,你不可惜吗?”
壮士断腕式的自我革新,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价值一百五十万银的机械厂说散就散了,而且不再重组,连姚光启的升转,都要变得困难重重。
姚光启十分郑重的说道:“陛下,只有把机械厂解散,不进行重组,才能让天下官厂、住坐工匠们,都看到一个事实,官厂是可以倒的。”
“唯有如此,其他官厂、住坐工匠,才会以官厂生存下去为第一原则。”
“奏疏留下,容朕下章内阁询问。”朱翊钧思索再三,还是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他首先要确定姚光启不是在把官厂的设备、地皮、匠人这些生产资料向民间转移;其次他要确认上海机械厂是否如同姚光启说的那么严重;最后要征询辅臣们的意见。
人心易变,过去的姚光启为了渔民奋不顾身,现在的姚光启可能为了银子骗到皇帝这里,过去巨大的沉没成本,并不影响当下的决策。
缇骑很快就调查清楚了,辅臣们的意见也汇总到了皇帝的案头,都认可姚光启的做法。
机械厂在眼下这个年代,没有向民间转移的可能,机械厂的核心机械是铁马,这东西的工艺、技术都在朝堂,没有西山煤局大工匠的支持,根本不可能凭空出现,民间根本没有能力生产铁马。
官厂内设备,一部分会送往徐州营造徐州机械厂,一部分运往武昌府,为京广驰道做准备。
地皮就地改建为上海师范学堂,推行丁亥学制。
“姚光启无能为力的原因,十分简单,这是集体犯罪。”朱翊钧最终朱批了姚光启的奏疏,姚光启不是无能,而是这种集体犯罪,换谁来,就只能如此。
上海机械厂的问题,要比姚光启描述的还要严峻的多。
一道圣旨忽然传到了上海机械厂,对于八千住座工匠而言,等同于天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