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于大明万民,不忠于陛下,不忠于朝廷,逆举已彰,得陛下宽仁,侥幸为国效力,将功赎罪,已经是天幸。”
礼部要维持礼法的存在,忠这个字,要维持。
王崇古他不是不忠诚,是逆举已彰,这就是礼部如此坚持不给谥号的原因。
礼部没打算给王崇古扣个忠献恶心人,而是不给,王崇古做了这等事儿,已经是臭名昭著了,为了国事奔波,最后给个毁誉参半的评价,已经是礼部能够接受的底线了。
文成这个谥号,实在是太高了些。
“大宗伯起来说话。”朱翊钧斟酌了下,开口说道:“彼时主少国疑,各方蠢蠢欲动,可谓是风雨飘摇,连朕都被刺王杀驾,王景龙拿着长短两把刀,入了乾清宫。”
“大宗伯对当时的情况不甚了解,彼时并非此时。”
沈鲤的主考官是高拱,考中了进士沈鲤,应该去拜高拱为座师,但沈鲤根本看不惯晋党的做派,尤其是高拱包庇晋人,没有拜座师的同时,在隆庆五年,沈鲤对高拱庇佑晋党进行了连章弹劾。
在楚党晋党大决战的隆庆六年,沈鲤缺席了大决战,他的父母相继离世,沈鲤只能回乡丁忧,万历五年才回朝补了左赞善,万历九年成了礼部右侍郎。
沈鲤缺席了最动荡的时光,文字有时候又显得过于苍白无力,沈鲤未能亲身经历,就很难理解皇帝当时的决策了。
“臣遵旨。”沈鲤再拜站了起来,他没有执拗到顶撞皇帝的地步,而且皇帝给的理由,非常合理,他确实没有经历,不理解当时皇帝的决策。
按照传统士大夫的价值观,王崇古确实不配,但国势动荡的时候,又不能按着传统价值观去评判一个人的功过是非。
“陛下,臣斗胆,有疑虑,当初王次辅为何会幸免于难?”沈鲤终于还是问了出来,皇帝的杀性有多重,沈鲤一清二楚,皇帝对逆党是零容忍。
南衙监斩,622家逆党,皇帝一个没留,全都杀了。
王崇古居然活了下来,而且王谦也活了下来,这父子二人,还获得了难以估量的圣眷,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大宗伯坐,朕跟大宗伯说些旁人不知道的事儿。”朱翊钧看了眼叶向高,张宏把叶向高带了出去,这下御书房里的话,就不会传出去了。
叶向高是真的不想走,但陛下不让他听,他只能离去。
朱翊钧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大宗伯当时回乡丁忧,没在朝中,晋党盘大根深,当真是半朝晋党,现在没别人,朕就跟大宗伯说些实话吧。”
“不是王崇古反水,朕审判不了张四维。”
“王谦数次给张四维下毒,都没有药死张四维,朕也是知道这件事后,才确信,王崇古迷途知返了,才能,或者说才敢,去审判张四维的逆举,清算了一批晋党,否则,朕只能相忍为国,继续忍耐。”
冯保见陛下起了头,在御书房的书架上,找了半天,找到了当时缇骑发现的异常,张四维几次都侥幸躲过了不明来源的刺杀,后来张四维死了,这个案子,就没人在意了。
沈鲤看完了缇骑几份调查报告,直接瞳孔地震!
他真的是惊骇无比!
相比较王崇古怎么活下来这件事,皇帝怎么敢动手,能把张四维除掉,才是最大的悬案。
皇帝哪来的信心,对张四维进行清算?
皇帝贸然动手,别说万历维新、皇位这些,燃眉之急是保命,刺王杀驾、大火焚宫,再来一次宫女勒颈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