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是此时希望听到她赞同老伯爵是个气死父亲的花花公子呢,还是希望听到自己反驳呢
真的好纠结呀
“老伯爵阁下眼光比较超前而已。”
艾略特最后还是决定选择后者。
秘书小姐认真考虑了一下她旧日印象里,自己的雇主对于艺术的虔诚和向往。
把伊莲娜女士扔到那个年代。
想必这位小姐,也是会搞出同样在大家眼中看来奇奇怪怪的事情的人。
“这点倒是没错,反正一战大家输的很惨,二战中奥地利的角色也同样毫不光彩。从长远来看,伊莲娜家族真的需要感谢老伯爵将家族的重心彻底转向艺术领域。这反而无心插柳的让我们家祖上从战争的泥潭抽身而开。那场在盘根错节的军事贵族体系的崩溃的浪潮下得以保全。”
“更不用说,充满的黑色幽默意味的是,如今艺术家反而是比什么贵族啦,伯爵啦,更加受人尊重的群体。”
安娜笑着说。
从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再到二十一世纪,艺术家的社会地位一直是水涨船高。贵族制则在不停的分崩离析,风雨飘摇。
艺术已然融入了每个人的生活,皇帝陛下侯爵阁下这类旧日的糟粕,却早就变得可有可无。
早在1899年音乐家施特劳斯去世的时候。
奥地利的公民们就以埋葬君主般的崇高礼遇安葬了这位挚爱的艺术家,超过10万市民出席了他的葬礼。
而到了现代。
连伊利莎白女王曾经邀请一位她喜欢的意大利画家在白金汉宫里和她共进晚餐的时候,人家艺术家甚至反倒要端着架子。
邀请了好多次,诚意堪比三顾茅庐,大师画家才施施然的答应见见自己的这位“粉丝”。
反倒是欧洲大陆上,护照上顶着个冷门男爵、伯爵头衔的小哥,每天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送达美乐披萨,真不罕见。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平常百姓家。
没了祖先财富的庇护。
如今贵族只是假上流,一画千金的大艺术家们才是真正的名流。
伊莲娜家族之所以依旧这么受人社会尊重,手中油画杂志起到的贡献,绝对功不可没。
比那个可有可无的伯爵尊号和安娜伊莲娜小姐,姓氏中被奥地利法律去掉的中间名“冯”,要重要的多。
“就像油画管理层现在觉得您固执不愿变通,但是未来终究会证明您才是对的一方,我觉得您和您的祖先身上带着同样的气质。”
女秘书希望打消四周环境那种有些压抑的肃穆氛围,小声称赞道。
“谢谢你,艾略特,我很感动。”
伊莲娜小姐扭过头,看了眼身后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孩,朝她点头致谢。
“不过,我刚刚想表达的不是赞颂我的曾曾曾祖父的决定是多么的英名,我想说的是别的事情。”
“既然今天可能是我被从这栋大楼里彻底赶走的日子那么你想听听我的祖先创建这家杂志社时,背后的故事么”
安娜将双手交叉,昂着头和面前的先祖雕塑对视。
“有一些传记作家写这一段故事的时候,用信誓旦旦的语气,将我的祖先刻画成为了一位精明的政治家说他在哈布斯堡王朝最后如烈火烹油般的半个世纪里,提前读出笼罩欧洲上空的阴云。”
“在其他欧洲传统贵族家族还对未来抱有乐观的期待的时候。老伯爵就已经预言到了战争必将发生,并很早就从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心抽身离开,布局深远”
安娜眼角忍不住流露出古怪的神情。
“odreads上竟然还有个历史传记同好者的讨论组,专门为了老伊莲娜伯爵狡猾如狐的政治嗅觉这个专题讨论了好几十页。我大学时曾经匿名留言,说也许他当时脑子里根本没想这么多东西,还被讨论组的成员嘲笑过。”
伊莲娜小姐轻轻吸了口气,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苦笑,还是别的什么更复杂的情感。
“我猜,他当年创立油画杂志社,只是想气自己的父亲。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仅此而已。”
“这是莪曾曾曾祖父的一场报复,对自己的父亲的复仇,对整个家族的复仇。”安娜摇摇头。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