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他望着帘外沉沉天光,忽低语:“这是他走上来的,不是我推上去的。”
“既然他敢走,那便看他走到哪一步。”
而在东宫书房之内,朱标对着整整八卷新策,眉头紧锁。
韩思语道:“这八人之策,皆属上乘,可录入决议。”
朱标却道:“不急。”
“为何?”
他淡淡道:“我需先问过王叔。”
“您不是说不必去见?”
“那是彼时。”
朱标起身,衣袖翻卷,露出腕上一道旧伤。
他淡声道:“如今,是时候请他来看一看——我东宫这把剑,是否还钝。”
夜风起,他一人独行出宫,未着朝服,未引仪仗。
宫门外,朱瀚正倚在马车旁,似已久候。
朱标一愣:“王叔……”
朱瀚回头一笑:“你该来了。”
朱标顿了顿,躬身一拜:“东宫,有请。”
夜雨渐歇,晨雾微起。
天尚未亮,京师已是人马悄动。
王府内,朱瀚披着墨色锦袍,立于廊下观雨珠沿檐而落。
他静静听着马车辘轳声越过坊门,消失在胡同尽头,眉宇未动。
昨夜朱标夜访之后,二人不曾多言,只于王府灯下共立一炷香,喝了一盏茶,便各自归去。
但那句“东宫,有请”,落在他耳中,却重若千钧。
朱瀚知道,朱标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启禀王爷,”门外急促脚步响起,沈镇快步进门,神色微急,
“卫世清来报,鸿胪寺旧仓库一带,连夜起火,查得火源诡异。有人在火前探寻东宫所召新才册目。”
“嗯?”朱瀚转身,袍袖微拂而起,“什么人?”
沈镇低声道:“原中书舍人黄继晟之子,黄允铉。昨岁被罢,近月多次游走各讲馆,言辞狂妄。”
朱瀚负手缓行,眼神深了几分:“此人是来找名分的。”
“属下已令扣押。”
“不必。”朱瀚语气淡然,“放他。”
沈镇愣住:“王爷不问不查,便放?”
“他不过借火求路,”朱瀚微微一笑,“但他烧的是我的路,那他便只敢走我给的。”
沈镇欲言又止。
朱瀚却已止步庭中:“今日巳时,召见程启宣。”
“召他?”
“他敢以策投东宫,我便要问他一句——他的胆,是求仕之胆,还是争局之胆。”
巳时,朱瀚静坐花厅。
程启宣由沈镇领入,衣衫仍旧素旧,言语却清亮。
“草民程启宣,拜见王爷。”
朱瀚不答,只盯着他看了一刻,才道:“你那策,我看了。”
程启宣拱手:“是臣斗胆。”
“你当知,我王府不设文台,不设议事,非公务事者,难进此厅。”
“臣知。”
“那你今日来,是来问仕,还是问罪?”
程启宣目光坦然:“来问理。”
朱瀚倏地起身,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太子非朱元璋,东宫非朝堂。你以策入东宫,可是借势乱制?”
程启宣不躲不避,声音坚硬如石:“若东宫不得立议,太子如何得练胆?若东宫不设策局,太子如何知天下?若不趁王爷之势立根基,将来太子即位,何人肯服?何事可成?”
朱瀚盯着他,目光似寒冰点水,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