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只要天子太子信任自己,当啥官都无所谓;如果天子太子信不过自己,那就算官名后加上中书门下三品,也只是距离掉脑袋更近一些。如果能让王文佐选的话,他恨不得搞一个“大唐中央农业政策研究室”、“关中农民军事体育研究会”、“东宫农村发展研究联络办公室”、“大唐中央统计调查中心”这种完全不知所云的机构。反正整饬关中府兵最难的不是下命令,而是搜集到详细的第一手资料关中的261个折冲府,每个折冲府实际上还有多少土地,多少人口,能够出多少兵员,被占据了多少土地,被谁占据了,占据的理由是什么。有了这些详实的资料,才能够有的放矢,打击谁、分化谁、拉拢谁。而不是长安一张黄纸发下去,到了下头执行起来就完全变了样,事情没办成多少,州县却搞得怨声载道,人畜不安,最后只能灰溜溜的下台。
“好一切都依照三郎的谋划去做”李弘点了点头“你要被免去观军容宣慰处置使,估计还要过几个月,毕竟这关系到朝廷的颜面,至于别的,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暂时用不着”王文佐笑道“我打算先挑一个比较偏僻的州县做起,先从长安城中搜罗一些本地闲汉,让他们先去探查情况。这样即便搞出事情来,也牵连不到我。搞清楚一个州县,就整饬一个州县,条件不成熟,情况不清楚,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授人以柄”
“好”李弘也被王文佐话语中的信心所感染,他笑着点了点头“三郎也不必太多小心了,别忘了你还是统领东宫六率之人,无论何时,你都有入宫晋见本王之权”
“多谢太子殿下”王文佐赶忙拜谢,他当然清楚李弘方才那句话的含义,中国古代政治斗争的胜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谁能控制住入宫的通道,所以中领军、神策军中尉这些官职在汉唐中枢政治中具有十分特殊的意义。唐代的东宫是位于宫城之内,距离太极宫只有一步之遥,李弘给予王文佐二十四小时进入东宫见自己的权力,这就意味着王文佐实际上已经跻身于极少数几个有权介入宫廷政治的武将。
送走了太子,王文佐回到书房,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直到子时将近方才结束。卧房里,妻子心疼的替他揉着僵硬的肩膀,抱怨道“三郎,以你如今的官职,何须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难道身边就没个得力的人”
“没办法”王文佐苦笑了一声“我手下会拉弓的远比会写字的多,如果用外人又不放心,如果伊吉连博德还在就好了”
“伊先生在自然好”崔云英眼睛一转“如果那位卢先生跟你回长安就好了”
“卢照邻”王文佐笑了笑“他还是算了”
“卢先生不好吗”崔云英有些不服气“他的文才可是当世少有”
“不是文才的事情”王文佐笑了笑“他和王勃都是一个毛病,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博取盛名,然后直上青云,宰执天下。可问题是我这件事情最忌讳的就是让别人知道,让他来和自杀没太大区别”
“这么麻烦”
“嗯如果泄露出去,长安城里十个人只怕有八个会恨不得吃我的肉所以我才只能自己做”王文佐叹了口气“逆势而为,只能自己多吃些苦头了”
正当王文佐在关中耐心的搞调查研究之时,东北方向的形势正在急转直下,公元671年春,新罗国从善德女王时代传下硕果仅存的重臣、名将,大将军、太大角干金庾信终于离开了人世。他的死不啻于一记雷霆落在新罗这个新兴的国度之上,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新罗都城,金城
冷雨纷飞,将红色花岗岩砌成的墙垒化为暗红,犹如凝血。金法敏紧紧握住王后的手,牵他走过砖石庭院,来到重重守卫的轿子前。“我想骑马,这样可以亲眼看着父亲离开”王后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