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你们都不知道,也都不用知道,只有我必须知道”王文佐抱怨道“十几万人聚集在一起,手持武器,踌躇满志;现在要让他们各自回家,还要让他们满意,真是活见鬼了”王文佐回到自己的椅子坐下,向卢照邻招招手,示意对方走近些“必须保密,至少现在还不是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
“遵命大将军”
李贤和张文瓘抵达的第二天下午,河阳南城终于被攻陷了,跨越黄河的河阳浮桥终于完全落入了大军手中,十余万人的欢呼声响彻黄河两岸。军队里的每个人都明白,洛阳城已经是唾手可得,然后是潼关、长安慕容垂、高欢、窦建德们未竟的事业正在向他们招手,这一次输的不再是东边了。
洛阳城并没有给胜利者赢取战功的机会,当天晚上,一队使者就赶到了大营,使团里有一位王文佐的熟人王府尹。这位老人要求得到面见王文佐的机会,并很快得到了应允。
“是您,王公”王文佐看着老人熟悉的面容“可惜了,怀英不在,不然你们师徒倒是可以见一面了”
“这倒是无所谓”王府尹笑了起来“他在你这里只会前程远大,大将军,我把东都交给你了,这下可就轻松了”
“交给我了”王文佐笑了起来“王公您倒是来的是时候,为何不早些来”
“我只是个没用的老人,每晚翻个身都要婢女帮忙,我也就能做些顺水推舟的事情”王府尹摊开双手“若是大将军您再晚起事年余,我就致仕还乡,安心养老,这东都就由别人操心了,用不着老儿我来自取其辱了”
王文佐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方才嘲讽王府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河阳桥陷落,洛阳城破就是转眼的事情才来。而王府尹则老实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若非到了这一步,他也根本没本事献城,而且对方摆明了不求富贵,只求洛阳不遭兵火之灾。
“王府尹,你可有裴行俭的消息”王文佐问道。
“你是说关中援兵的事情吗”王府尹笑道“未曾听闻,不过听说朝廷已经下令修缮增兵潼关,多半是裴相公在做的”
“修缮潼关”王文佐笑了笑“看来朝廷也是有两手准备呀”
“那是自然”王府尹道“裴公兵少,守潼关有余,援洛阳不足,先守潼关才是上策”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王府尹你在我这里先住上一晚,明日我让伊吉连博德领两千兵护送你回东都,他领兵屯守城外,并不入城,如何”
“甚好,多谢王大将军了”王府尹闻言大喜,赶忙挣扎着起身行礼。王文佐受了他这一礼,笑道“如今形势瞬息万变,我也不能向你承诺些什么。不过东都乃是四方精华之荟萃,若是可能,王某也不希望她毁在自己手上,青史上留下一个恶名”
“大将军有这个念头就好”王府尹肃容道“你如今功业富贵已极,世间万物何求不得老朽庸碌之辈,亦不敢教你些什么。只是大丈夫生于世间,须得多想一点后世之名,你只需多想一点这些,便好了”
“王某记住了”王文佐起身拱手行礼,将王府尹送出帐外。对方显然是希望自己能够退一步,解散大军前去关中,避免一场内战的爆发。但这老人也知道王文佐此时所处的地位和身后拥有的力量,绝不是想退就退的。所以也只能希望王文佐做事情的时候能够多考虑一点后世的名声,毕竟如果只考虑现世,领兵杀入关中,自己当皇帝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看来在天下人眼里,我王文佐还真的只有做这个皇帝了”王文佐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即便是这睿智的老人,也只敢从道德,而非是利害方面劝说自己,说到底,古代中国的“权力之路”就是一条单行道,要么一路向前走到底,直至巅峰,要么在半途中倒下,化为路边荆棘里的一捧枯骨,绝无第三条出路。
“大将军”
“什么事”王文佐抬起头,向帐外看去。
“后方有急使至”
“传来”
信使形容憔悴,罩袍上到处都是污迹,手臂上更是有包裹伤口的布带。王文佐皱了皱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难道后方有人起事
“路上不太平”王文佐一边拆开书信,一边问道。
“是的”信使一边说话一边咳嗽“离开驿站不远就经常有小股盗匪出没,属下路上就遇到过两股盗贼,还和他们交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