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的时候,他大抵是无所事事的。
一整个夏天过去了,甚至已经过了秋收,田里的越冬小麦都下种了,邵勋才感觉到一年又要过去了。
荥阳境内的嵩山之中,邵勋坐在高台之上,俯瞰山林中的数百面军旗。
那是他的军队,他一手缔造的国家基石,同时也是他倾力打造的政治势力。
今年的他下去骑马慢跑了一圈,接受军士们的欢呼,随后便来到这处高台之上,看着即将解散归家的府兵将士们进行最后一次讲武操练。
邵勋舒服地坐在胡床上,面前摆着水汽氤氲的热茶,甚至还有少许果品点心,惬意地不像是讲武,而是郊游。
大宛国的使者前几天来到了汴梁,准备参加隆化五年的正旦朝会。提前三个月到达,不可谓不重视,更别说还献上了五十匹骏马了。
邵勋见马欣喜,直接翻身而上,一人一马较劲了许久,最后放弃了。
侍卫亲军的将士们看得心惊肉跳,最后把马全部拉走了,省得再惹出事端。
经历了这件事后,邵勋也不再强求了。
他放弃证明自己依然身强体壮了,没有必要。
属于他的时代终究会落幕,如此而已。
当山林中的军士们墙列而进,逼出了一部分投放进来的猎物时,侍御史逢辟已将政事堂草拟的诏书送了过来。
邵勋随手翻看着,逢辟则耐心等着。
许久之后,就在逢辟以为天子睡着的时候,邵勋的声音传来了,只听他说道:“五千兵少了,万人较为合适,着交广二州协同办理。”
“臣遵旨。”逢辟应了一声。
“林邑海岸曲折,择一妙处建个海浦吧。”邵勋又吩咐道:“海浦旁营建城池,无需大,但一定要坚固,至少驻兵三千人,可与海浦联系,不致交通断绝。自今往后,海浦专门货殖,城池就拿来威慑贼军。就这么多,诏书新拟一份。”
逢辟领命而去。
攻灭林邑国后,大军陆续回返,孙和仍领着荆、广、交三州军士一万五千余人留守。
他深谙善后之道,明白打赢了却不妥善处置战后问题,战果会少掉一半。因此,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拉拢林邑的地方势力首领,向其封官许愿,大加安抚,以进一步剪除范文之子范佛的卷土重来的能力。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足足耗费了数月时光,且成果很一般。
在此期间,政事堂的态度很耐人寻味,似乎他们默认了新任林邑安抚大使孙和的决策:对林邑豪族分而治之,各授官爵,部分军队留守一段时日,帮着稳定局势。
已经卸任交趾行营招讨使的太子邵瑾更是连连上疏,言林邑新得,不可轻弃,请留屯数千军士,以为招抚计。
事至此也,有关林邑国的善后处理方案就这么定下来了,从上到下都在照顾邵勋的面子——即便不能长期驻扎也要先守一守,以后会怎么样再说。
南方之事就此作罢,交州的地域面积狠狠扩大了一番,虽然似乎田地不多——林邑国北伐的一大原因就是林邑田少。
十月另一件大事便是通往宁州的僰门道修缮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