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过一阵,不知觉间,已走到殿内一处偏僻的角落。
四下无人,再往前行就是墙。
李含章停下脚步,正要另易方向,却听平南王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来殿下与驸马……情投意合。”
李含章并未回身,只盯着那堵冷墙。
素白的一面被灯火染得通红,艳丽又诡谲。
“确实情投意合。”她道。
平南王妃又问:“听闻长公主府仍在修缮,殿下在将军府过得可好?”
“挺好。”李含章回。
平南王妃没再出声。
二人一时重归沉默,氛围犹如履冰。
片刻后,平南王妃才开口:“妾身可是何处开罪了殿下?”
李含章闻言,似是觉着有趣,兀自笑了一声。
“本宫同你素昧平生,何来开罪。”
她转向平南王妃,微抬下颌,双眸覆满寒霜,小山似的黛眉如勾冰棱:
“王爷与王妃成婚数十年,可育有子嗣?”
“若有子嗣,大可将对本宫的关心,使在该使的地方。”
许是因为周遭没有旁人,听完李含章一席话,平南王妃那自始雅正、妥帖如镜的神情终于破碎,迸出了清晰可辨的失落。
她的视线抬高一瞬,很快又低下。
可李含章看见了。
妇人眼中的那抹哀恸,好像秋时第一缕相接的青黄,见叶落便知岁之将暮。
心中的推测成了真。
她嗫嚅双唇,萌生退意。
是她说得太过分了吗?
向着面前人,刀一样地刺过去。
她不知此前内情,就如此出言,当真合适吗?
李含章无暇细想。
她微颤的双眸很快坚定下来。
站在她面前的,是梁铮的生母,是将梁铮抛弃于襁褓、年年相见却不相认、甚至在梁铮被绑上山寨时依然不施援手的女子。
她曾亲身承受过血亲带来的伤害。
父母的冷漠宛如万千利器,将她刺得遍体鳞伤、涓涓淌血。
可梁铮的痛楚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除了她,又有谁知晓他曾经的痛苦?
至少梁铮的母亲应当知晓。
所以,她绝不能在这里退缩。
平南王妃没有出声。
在她缄口不言的间隙,李含章观察着、打量着。
又一次,她看见平南王妃扬起唇角,却并未从中发现任何欣喜,只与无奈而苦涩的神情撞个满怀,叫浑身的筋骨都震颤发痛。
于是,李含章也煎熬着、焦灼着,她的真心如在油里过、冰里走。
“为什么?”
她忍不住发问,每说一字,都心如刀割。
“你若如此在意他,为何见死不救?”
她按捺颤抖、压着哽咽,滚烫的泪在眼眶中灼灼地翻涌。
“他被山匪掳走、传信物于王府,为何无人救他、为何仍不相认?”
为何让年少的梁铮经受如此?
为何放任旁人摧他的心神、折他的傲骨?
“他差点就被毁了!”
迎着李含章的泪光,平南王妃的脸上满是错愕。
“山、山匪?”她茫然又惊讶,像被这一番逼问打得措手不及,“那、那是……”
李含章的心房顿时紧缩。
她也异常愕然:“你不知道这事?!”
正僵持时,男人高挺的身影在二人的余光中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