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郑璞为何求督镇河西嘛
亦很好理解。
张苞殒身了,作为河西督将的姜维必然要被贬职。
不管屈吴山之战是否乃调度之错。
事实上,督战河西的人选亦是丞相现今举棋不定之事。
倒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如尚未公布归去成都任职的马岱、镇守在陇右阿阳城的吴班,甚至可以将邓芝从江州再转调回来。
但他们都不如郑璞合适。
马岱不必说,很早之前就上表求退居后方且朝廷亦允了,再复以重任加之,不谙厚待老臣之道与有朝令夕改之嫌。
吴班则是年岁也高了。
虽现今身体尚无恙,但将他遣去环境恶劣的河西后,谁又能确凿他能一直无恙呢
而邓芝在江州任职没也多少年,不到委实无人可选的地步,丞相不想让他劳顿于途。
此情此景下,以郑璞督战河西最是恰当不过了。
但多年相处,丞相对郑璞太了解了。
比如,郑璞督战河西后,能忍着不对贺兰山的魏军进攻嘛
须臾间,丞相心念百碾。
静静的端详了依旧俯首的郑璞好一会儿,才音容淡淡而道,“起来吧,莫缛礼。嗯,若子瑾督河西,将欲何为”
郑璞依言直身,但不归座,神色肃穆而答,“回丞相,如先前定论。若可战,璞则战;如不可战,璞则戍边护黎庶安宁,督促士卒屯田演武。”
唉,果然。
什么可战则战、不可战则戍守
待你到了河西,“不可战”亦会变成“可战”了
丞相悄声叹息。
“子瑾,我军骑兵尚未扩建完成,且有刚刚丧了千余骑。”
“回丞相,先前我军甫出陇右时亦无多少骑卒,但仍能复陇右与凉州。且兵法有云兵贵精,不贵多。我军步卒在野战中所向披靡,骑卒为长驱与策应之兵,有西凉铁骑与赵义弘五千骑,足以”
“我军粮秣不足。”
“回丞相,璞亦如此以为。方才璞言可战之机,乃是以河西各郡县粮秣与兵马估算,非求陇右支援。”
“我国民生凋敝,亟需与民休息;国库之储不丰,未至兵出之时”
“回丞相,璞窃以为,逆魏上下亦如此推断。若璞兵动迅疾,乃是深谙兵法之出其不意也一战建功,不难也”
“军争关乎国之死生,不可儿戏”
“回丞相,璞不敢有此心。且璞方才乃是言可战则战,不可站则戍守。”
“莫再狡言争辩了文容殒身,子瑾悲恸,我非如此邪然我受先帝托孤之重,子瑾得天子亲近,当思先帝创业艰难、北伐不易,岂能因忿恚兴兵而误国家之功”
“丞相,璞不敢误国家之功,乃是”
“你放肆”
一直苦口婆心的丞相,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愠色,不等郑璞争辩完便呵斥。
而郑璞犹不惧。
再度俯首而拜,口中仍争道,“丞相,何不等璞将心中所思说罢,再定夺可与否”
丞相不言,只是恼怒的盯着郑璞的肩背。
他已然许久为如此动怒了,且若不是看在郑璞多有功劳与有杀身报国之心,以及知其性情素来刚愎,他便忍不住唤来甲士将其棒责了。
好久一阵死寂。
丞相的眼神慢慢缓和了下来。
但心中的无奈却是不减,且还隐隐觉得膝腿疼痛有些难耐。
索性,起身将窗檐挑开,让朔风哭号着灌入屋内,看那主宰天地的寒意能否让郑璞头脑清醒些,亦让自身心中那缕恼意随风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