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时在甘泉县城下的刘应遇也是烦忧得很,连续多天的轰击,城墙依然防守如故,派出去进攻的士卒也越来越疲懒了,往往击鼓半天,却仍然畏畏缩缩地徘徊在壕沟附近,不敢步入城墙上步枪的射击范围内。
之前敢冲敢战的士卒几乎被耗尽,尸体从壕沟一直排到城墙下,横七竖八地形成了如今这个修罗场,也幸好是冬天,尸体才不至于腐烂发臭有怪味儿,可那僵硬的尸体和地上冻成冰坨坨的血块仍然恐吓得剩余的士卒脸上发青,士兵们每每经过这里,都要受到一次心理伤害,致使现在根本不敢看地上的惨状。
特别是在这冬天,尸体上的脸都还依稀可辨,若是见到自己的熟人,就更心惊胆战了。
“大人,天寒地冻的,恐怕贼寇来不了这么快了。”杨左嘴上哈着气道,这些官军在这里围城的目的之一就是吸引洛川县的民众军,并沿路设下埋伏。
这个埋伏其实是根据上次作战的经验而做,与持有元年式步枪的民众军正面对敌完全没有胜算,即使是骑兵冲锋依然会损失惨重,而民众军短板也非常明显,红毛蛮和民兵们的战斗力孱弱,远远不是战斗意志可以完全弥补的,结阵后的官军屠之如狗。
只要不让持步枪的民众军发挥射程优势,将他们拉入短兵相接的复杂场地战斗,那还是有的打的,最起码官军有众多小炮的优势,近距离优势明显。
这也是刘应遇针对龟缩在县城内李克福的战术安排,三千多官军,分一千多围城,剩余两千有余全部散在麻子街村附近的山峦之中,这是南方而来的最是方便的大道,其他羊肠小道都要绕路许多,并且这距离县城近十几里远的埋伏地点,是在狭窄山道两侧的山峦之中,地利明显。
可是计划是计划,奈何天时不利,刘应遇明白杨左说话的意思,埋伏的官军士卒快要撑不住了,本来未曾下雪,还能坚持,但这突降的暴雪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官军在埋伏中又不能生火取暖做饭,甚至连口热食都吃不到,“不耐苦战。”刘应遇做了个评价。
刘应遇握着手上的热茶碗,皱着眉头道“你不在那领兵埋伏,跑回来就是为了这事”
杨左有些心虚,但又不得不说,因为那两千埋伏的官军其中有近半是贺虎臣的标下营兵,他可弹压不住,再这么在雪中苦熬,非得发生兵变不可。
“大人,王千总在那盯着呢,不碍事的,主要末将手下骑队一直在各条山路上探查,确实未发现贼寇来援,这又下了大雪,都三天了,不如让弟兄们退回来,暖和暖和,也省得在那吹风挨冻。”
“等那贼寇来袭,我军再去也不碍事,不然两军交战,我军士兵却因连日在雪中埋伏而疲敝不已,恐难对抗贼寇啊。”
杨左说完便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刘应遇,听杨左此言,刘应遇的眼神中已露出不耐烦之色,现下情况危急,杨左却不得不斗胆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刘应遇不以为然,他的右手手指在热茶碗上摩挲,并盯着其上飘出的热气道“现在城内贼寇胆小如鼠,且有炮轰日夜不停,唬得他们还以为我大军围城,这不趁此机会抽调精锐埋伏其援军,两月前大败,上官怪罪,你我项上头颅还悬着,一旦错失战机,我军此战再徒劳无功,损兵折将,朝廷必然怪罪我等,罢官下狱只是等闲。”
说着,刘应遇在茶气氤氲中站起身,解下腰间的佩剑递过去,“你现在持我长剑回去,若有敢不听军令者,可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