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来了?”那汉子客客气气地问他们,“我们来收保护费的。今天交吗?”
一进屋见到这个场面,大家都呆若木鸡,继而气得手脚冰凉,浑身哆嗦。豹儿刚要有所作为,突然从两旁冲出来四个汉子。他们冲过来,一句话没说,抓住豹儿的四肢,把他牢牢按在地上。其他人傻了,谭教授细瘦身子不安地扭动,眼镜一闪一闪。
为首的汉子斜睨着他们:“你们今天还不交?”
余柄魁气得跳了起来:“瞧你们的鸡贼样儿,知道啥叫不要脸不?收保护费?你们以为你们是税务局呢?”
两个汉子按住他肩膀,威胁他:“你说话文明点。”
余柄魁沉默了。见大家都敢怒不敢言的看着自己,为首的汉子嘿嘿一笑:“不交就不交,不交明天还来。”
走的时候,他对大家说,刚哥的保护费收取原则可以用十六字方针概括:“有软有硬,加紧催款,做好做歹,雷厉风行。”
第二天,小池子面颊塌陷了,眼睛周围出现了黑圈。
下水道被堵了,电视机坏了,门坏了,窗户碎了。所有这些都要他这个代理房东花钱修。
大家气急败坏地跑到公司向彭少爷和萧必武诉苦。萧必武默默地抽着烟,眉毛拧成了疙瘩。彭少爷听完他们的叙述,低头想了片刻,出乎意料地一挥手说:
“他们不就是要保护费吗?给他们!”
眼神里全都画出问号。
“可是……”余柄魁扭头看站在一旁的萧必武。
彭少爷沉着脸说:
“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现在是面临大局的时候,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咱们沿着一条既定轨道前行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干扰因素,但绝不能为点小事影响大局。”
萧必武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彭少爷长时间沉默盯着自己办公桌,最后从抽屉里取出钱,点了两千四百块,交给余柄魁。
“回去,把钱给他们。”
他让人猜不透的声音有一种特殊的镇静效果,大家愤懑和迷惑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低着头一个个走出会议室。萧必武也跟着走出来,只剩下彭少爷独自在里面。
外面的办公室里气氛比较沉闷。各个桌上都叠着厚厚的文件,一排小隔间里挂满了衣物。大学生们有的悄悄吃东西,有的则干脆累趴在了永远黑着的显示屏前。两个小时后,他们下班了,一个个离开了公司。
办公室有一种寂静的感觉,静得连空气分子都似死亡。彭少爷仔细锁好会议室的门,走进总经理办公室,走到落地窗前。
他从内侧衣袋里掏出那枚果核,握在手心里。他微笑了,只有把命运握在手心的人才可能那样微笑。
故宫的黄色琉璃顶在远处街边低低地延伸闪光,可在他眼前却浮现出另外的画面:在略带咸味的海风中,在地中海的蔚蓝天空中,在候机室的人群中,在不同场景里的不眠之夜里,在眼前飘浮着的无数闪光的旋转……涌来的回忆戛然止住,他对着密封窗登楼远眺,背后只有黑暗中的天花板。
龙珺妍,他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窗外起了雾霾,落日笼罩在一片橙黄色的云山雾海之中,美丽壮观,如梦如幻,如同进入人间仙境一般。一个年轻男人以落魄的姿态仰望一个年轻女人,一个年轻女人以高贵的温暖安抚一个年轻男人,他在懵懂中渡过了难熬的漂泊岁月,又在遗忘中渡过了绝情的命运低谷,意志超越了自我的极限。他对命运的嘲弄所进行的小小叛逆是什么呢?是对自己与她天差地别的愤懑报复,还是对自己痛失机会的仓皇弥补?她的财富远超过他的想像,她的地位高不可攀。她的目光是温存的火焰,她的目光是柔和的光照。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呢?—个用伪君子和爱的徒劳、旧情缘同赝品圈套、错中错的悲喜剧跟各类秘密布局之意象杂糅出的一部滑稽剧改编来的剧本,营造出思考密度极高的一系列冲击:有的人虚伪,有的人装逼,有的人浮躁不安,有的人焦虑等待……有的人则是寻找自我的观察者,他的名字叫策划者,他最终迷失在支离破碎、以他孤独的大脑已不堪负荷的记忆里,忘却烦恼滋味,在交织的爱意和温暖中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