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既太甚,蕴隆虫虫。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瘗,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临。耗下土,宁丁我躬!
旱既大甚矣,则其气藴积隆盛,虫虫而热也。自郊徂宫,上下奠瘗,则天神、地示、人鬼、内外、上下,无不禋祀矣。在宫之神,莫尊于后稷,既无以胜旱灾;在郊之神,莫尊于帝,又不顾我也。
旱既太甚,则不可推。兢兢业业,如霆如雷。周余黎民,靡有孑遗。昊天上帝,则不我遗。胡不相畏?先祖于摧。
旱既大甚,则不可推者,不可推知其故也。
旱既太甚,则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无所。大命近止,靡瞻靡顾。群公先正,则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宁忍予?
旱既太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我心惮暑,忧心如熏。群公先正,则不我闻。昊天上帝,宁俾我遁!
山枯川竭,如涤濯然也。
旱既太甚,黾勉畏去。胡宁瘨我以旱?憯不知其故。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则不我虞。敬恭明神,宜无悔怒。
胡宁瘨我以旱,僭不知其故,则王之自反也,盖以至矣。
旱既太甚,散无友纪。鞫哉庶正,疚哉冢宰。趣马师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无不能止。瞻卬昊天,云如何里?
人道相友,则吉凶吊庆有纪以合之。旱大甚且久,财不足以为礼,则无友纪而人散矣。
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无赢。大命近止,无弃尔成。何求为我?以戾庶正。瞻卬昊天,曷惠其宁?
始曰“倬彼云汉”,则夜也;今曰“有嘒其星”,则乡晨也。以见宣王忧灾,通夕不寐。
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复平,能建国,亲诸侯,褒赏申伯焉。
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彻其土田,营其城邑、寝庙。及申伯入谢,则周邦咸喜,戎有良翰:此之谓能建国。王命傅御,迁其私人,锡之以四牡蹻蹻、钩膺濯濯;遣之以路车乘马;告之以我图尔居,莫如南土;又锡之以介圭,以作尔宝;又饯于郿,且命召伯以峙其粻,以遄其行:此之谓能亲诸侯。《易》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盖既立万国,又在乎有以亲之。今宣王能建国亲诸侯,以褒赏申伯之功,此《崧高》所以美之也。
崧高维岳,骏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维申及甫,维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
甫也、申也,其先实主岳事,故天祚其子孙,则维岳降神,生甫及申也。翰,垣屋所恃以立。蕃,言扞蔽。宣,言敷播。扞蔽则宜有界域,故言四国;敷播则宜无此疆彼界,故言四方。
亹亹申伯,王缵之事。于邑于谢,南国是式。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执其功。
为申伯建国而曰邑者,国之所都亦曰邑,“作邑于丰,商邑翼翼”是也。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谢人,以作尔庸。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田;王命傅御,迁其私人。
迁其私人,使就国也。
申伯之功,召伯是营。有俶其城,寝庙既成,既成藐藐;王锡申伯,四牡蹻蹻,钩膺濯濯。
俶,始也。藐藐,藐然大也。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则小彼之意;小彼,则自大也。所以命召伯者,亦以能治其土功之事也。王赐申伯而遣之行,则四牡蹻蹻然而壮,钩膺又濯濯然而光明。钩者,马洛颔之钩;膺者,马之膺前有饰,即周官所谓“樊缨”也。
王遣申伯,路车乘马。我图尔居,莫如南土。锡尔介圭,以作尔宝。往近王舅,南土是保。
介圭非诸侯所宜有也,宝玉非所以分异姓也。赐尔介圭,以作尔宝,则加赐焉,非常礼也。近,亲亲也。锡尔介圭,则以往亲亲也。
申伯信迈,王饯于郿。申伯还南,谢于诚归。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疆,以峙其粻,式遄其行。
王既饯之,则申伯于是实归其国也。言“信迈诚归”,盖以见王之数留,疑于行之不果故也。前曰“彻申伯土田”者,乃始疆之也。今曰“彻申伯土疆”,则其疆定矣。
申伯番番,既入于谢,徒御啴啴。周邦咸喜,戎有良翰。不显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宪。
申伯之德,柔惠且直。揉此万邦,闻于四国。吉甫作诵,其诗孔硕;其风肆好,以赠申伯。
此雅也,而谓之风,则以辞不迫切而能感动人之善心,故谓之风也。吉甫作此诗以赠申伯,而序以为美宣王;宣王之美于是乎在。盖唐史臣尝赞裴度曰:“非度破贼之难也,任度之为难也。”申伯信贤矣,任申伯者岂不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