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博士曾公墓志铭
公讳易占,字不疑,姓曾氏,建昌南丰人,其世出有公之考赠谏议大夫致尧之碑。大夫当太宗、真宗世为名臣。公少以荫补太庙斋郎,为抚州宜黄、临川二县尉。举三司法,中进士第,改镇东节度推官。还,改武胜军节度掌书记、崇州军事判官,皆不往。用举者监真州装卸米仓,迁太子中允、太常丞、博士,知泰州之如皋、信州之玉山二县。知信州钱仙芝者,有所丐于玉山,公不与,即诬公。吏治之,得所以诬公者,仙芝则请出御史。当是时,仙芝盖有所挟,故虽坐诬公抵罪,而公亦卒失博士,归不仕者十二年。复如京师,至南京病,遂卒。
娶周氏、吴氏,最后朱氏,封崇安县君。子男六人:曅、巩、牟、宰、布、肇。女九人。公以端拱己丑生,卒时庆历丁亥也。后卒之二年而葬,其墓在南丰之先茔。
始,公以文章有名,及试于事,又愈以有名。临川之治,能不以威而使恶人之豪帅其党数百人皆不复为恶。在越州,其守之合者倚公以治,其不合者有所不可,公辄正之。庄献太后用道士言作乾明观,匠数百人,作数岁不成。公语道士曰:“吾为汝成之。”为之捐其费大半,役未几而罢。如皋岁大饥,固请于州而越海以籴,所活数万人。明年稍已熟,州欲收租赋如常,公独不肯听,岁尽而泰之县民有复亡者,独如皋为完。既又作孔子庙,讽县人兴于学。玉山之政,既除其大恶,而至于桥梁廨驿无所不治。盖公之已试于事者能如此。既仕不合,即自放,为文章十余万言,而《时议》十卷尤行于世。时议者,惩已事,忧来者,不以一身之穷而遗天下之忧。以为其志不见于事,则欲发之于文,其文不施于世,则欲以传于后,后世有行吾言者,而吾岂穷也哉?盖公之所为作之意也。
宝元中,李元昊反,契丹亦以兵近边,阳为欲弃约者,天子独忧之,诏天下有能言者皆勿讳。于是言者翕然论兵以进,公独以谓天下之安危顾吾自治不耳。吾已自治,夷狄无可忧者,不自治,忧将在于近,而夷狄岂足道哉?即上书言数事,以为事不尔,后当如此,既而皆如其云。
公之遭诬,人以为冤,退而贫,人为之忧也。而公所为十余万言,皆天下事,古今之所以存亡治乱,至其冤且困,未尝一以为言。公没,而其家得其遗疏,曰:“刘向有言:‘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赞之,则贤人舍而善政还。’此可谓明白之论,切于今者。夫夷狄动于外,百姓穷于下,臣以谓尚未足忧也。臣之所谓可忧者,特在分诸臣之忠邪而已。”其大略如此,而其详有人之难言者。盖公既病而为之,未及上而终云。呜呼!其尤可以见公之志也。夫谏者,贵言人之难言,而传者则有所不得言,读其略,不失其详,后世其有不明者乎?
公之事亲,心意几微,辄逆得之。好学不怠,而不以求闻于世。所见士大夫之丧葬二人,逆一人之柩以归,又字其孤。又一人者,宰相舅,尝为赞善大夫,死三十年犹殡,殡坏,公为增修,又与宰相书,责使葬之。此公之行也。盖公之试于事者小而不尽其材,而行之所加又近,唯其文可以见公之所存而名后世。故公之故人子王某,取其尤可以铭后世者而为铭曰:
夫辨邪正之实,去万事之例,而归宰相之责;破佛与老,合兵为农,以立天下之本;设学校,奖名节,以材天下之士;正名分,定考课,通财币,以成制度之法。古之所以治者,不皆出于此乎?而时议之言如此。读其书以求其志,呜呼,公之志何如也!
内翰沈公墓志铭
公姓沈氏,讳遘,字文通,世为杭州钱塘人。曾祖讳某,皇赠兵部尚书;祖讳某,皇赠吏部尚书;父扶,今为尚书金部员外郎。
公初以祖荫补郊社斋郎,举进士于廷中,为第一。大臣疑已仕者例不得为第一,故以为第二。除大理评事,通判江宁府。当是时,公年二十,人吏少公,而公所为卓越已足以动人,然世多未知公果可以有为也。祀明堂恩,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岁满召归,除太常丞、集贤校理,判登闻鼓院、吏部南曹,权三司度支判官。又判都理欠凭由司。于是校理八年矣,平居闭门,虽执政,非公事不辄见也,故虽执政初亦莫知其为材。居久之,乃始以同修起居注,召试知制诰。及为制诰,遂以文学称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