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顿了顿,浑浊的眼珠扫过满朝文武,“卢武等人不过是借休沐之便出宫,虽有违规之嫌,但若说‘矫令调兵’,未免小题大做。”
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怎么吵怎么嚷都行,真要动刀,长孙无忌也不能瞅着卢武人头落地。
卢武这个人无关紧要,但长孙无忌若是任由他被斩于市都不说一句话的话,以后还有人会死心塌地地给他做事吗?
长孙无忌满眼怨毒地瞥了卢武一眼,又继续说道:“他们只是赶走了百姓的牲畜,并没有在坊间任意抢夺其他财物,并且第二天他们曾去给百姓送钱,只不过魏王已经先行给过钱了,所以他们只是强买强卖,并非劫掠坊市。”
李承乾闻言,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扭过头,冷嗖嗖的目光望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阴沉着脸,声音却刻意放得和缓:“高明,你从小就是这个脾气,被人三言两语一激就要见血。”
他向前踱了半步,紫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忽明忽暗,“今日若真依你所请,折损的可不只是十几条人命还有东宫的脸面,更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呐。”
“舅父是说我刻薄寡恩?”
李承乾抬手一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人,冷笑道:“我但凡对下人严苛一点,他们敢背主行事吗?”
储君之威仅亚于天子,李承乾一声怒吼,群臣皆惊。
满殿倒抽冷气声中,李泰怔怔望着兄长绷紧的后颈。
那里有根青筋在跳动,像条垂死挣扎的青龙。
他忽然懂了,卢武是长孙无忌安插的钉子,而李承乾要借这颗人头,斩断那条拴着东宫的锁链。
李泰终于看明白,兄长这哪里是在自罚?
分明是要用这场血淋淋的断腕,把东宫腐烂的皮肉连带着长孙家的暗桩一并剜去!
李泰突然踏前一步,玄色蟒袍在殿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仰首直视御座,声音清越如金玉相击:“父皇容禀!”
满朝文武的目光霎时聚焦在了李泰身上,每个人都在揣摩李泰的心思,不知道他这是要说什么。
长孙无忌心底忽然升起弱弱的一丝希望的光火,刚才李泰曾提出要把案子揽到京兆府的好主意。
这回他应该也能提个轻打轻责的好建议吧?毕竟他也需要树立一个仁德的好形象。
这些人跟他没怨没仇,有什么必要把人往死道上推?他得罪人有瘾吗?
李承乾眉头微皱,生怕李泰又说出劝人大事化小的话来,生怕李泰也觉得,刀下重了会令
李承乾定定地盯着李泰,心里暗自犯着嘀咕,希望惠褒能真的懂我,而不是一味的给我他自以为的好。
“卢武等人是擅离宫闱也罢,是强买强卖也罢,都算不得什么。”
“嗯。”长孙无忌的心稍稍向下一放,果然还是二外甥懂事些。
李承乾的心稍稍向下一沉,果然惠褒还是心慈面软一些。
“他们故意打着太子的旗号胡作非为,才是罪不容诛!这些背主之奴敢假传太子教令,就该将他们连根拔起!”
李泰顿了顿,忽然深深一揖,头差一点儿碰到腿,“儿恳请父皇恩准,彻查东宫上下,揪出这些背主欺民的蠹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