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治不情不愿地拎起靴子,李承乾一个眼神,秦胜急忙过来帮着李治穿好,然后殷勤地送李治回立政殿去了。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卷轴上,鎏金的云纹在光影中流转,泛着华贵而冰冷的光泽。
李承乾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羊皮纸面,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逐字逐句地重读着那些工整的楷书,每一个字都像是烙铁般烫进眼底。
“寅时起床诵读,卯时习武,辰时至酉时依次学习经史子集,戌时温习功课。每旬一小考,每月一大考。”
他无声地默念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渐渐在眼前扭曲,化作一条条无形的锁链,将他层层缠绕。
胸口像是压了块冰冷的青石板,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窗外的暮鼓声遥遥传来,惊起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李承乾信步踱出书房,不知不觉竟行至太液池畔的沉香亭。
残阳如血,将九曲回廊的影子拖得老长,斜斜地映在粼粼水面上。
他倚着朱漆斑驳的亭柱,衣袂被晚风轻轻掀起。
腰间蹀躞带上的金饰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黄昏里显得格外清脆。
“阿娘,”喃喃的一声轻唤刚出口,眼前便模糊了。
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玉栏杆上,洇出点点水渍。
远处的九嵕山笼罩在暮霭中,轮廓渐渐地看不清楚。
李承乾昂起头,眨眨眼,抬手轻轻弹走眼角的泪珠。
他静静地望着夕阳,默默地想着心事。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自己是怎么和舅父走到这一步的?
他清晰地记着前世里舅父处怎么维护着自己,是自己太过胡闹,是自己堕落得无可救药,舅父也是在自己造反之后才无奈放弃了自己的。
后来舅父和惠褒政见不合,他执意想要扶雉奴上位,才导致我们兄弟三人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最终还是自己亲手送了舅舅最后一程。
重来一世,我不想再胡闹,不想再堕落,我一直在改正错误,为何舅舅还要这样对待自己?
这逼命般的章程来得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突然,倒是很熟悉。
上一世自己就是被这个章程给逼得受不了了,才彻底放飞自我的。
上一世是在卢武被杀之后,便有了舅父提出的这个章程,自己就过上了被六个太子太师圈踢的日子。
这一世也差不多,卢武的尸身应该还没腐烂呢,这章程又来了。
卢武是从长孙府来到东宫的,这章程到底是给卢武报仇的还是为太子上进的?
不对,李承乾摇了摇头,卢武没有这么重要,不值得舅舅下这么重的手来对付自己。
李承乾忽然又想到了另外的两件事,他长出一口气,又紧咬牙关,恨恨地眯着眼睛:“原来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