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芸香这个名字,连同她背上那纵横交错的紫黑色鞭痕,成了行宫角落里一则沉重而压抑的禁忌话题。
直到一个深夜。
行宫深处的寝殿依旧灯火通明,酒气和放纵的气息浓得化不开。钱雍隆被几个内侍半扶半架地送回来,显然已烂醉如泥。他步履踉跄,眼光迷离地在殿内扫视,最后定格在角落里一个正低头收拾残酒壶盏的侍女身上。
烛光昏暗,勾勒出她纤弱的身影和半张清秀却毫无血色的侧脸——正是芸香。她额角还残留着几道未褪尽的青紫。
钱雍隆浑浊的眼睛里骤然亮起一丝野兽般的光。
“你……”他嘿嘿傻笑着,推开搀扶的内侍,摇摇晃晃地朝角落扑去。“过来……给朕……醒醒酒……”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当头罩下。芸香惊得浑身一颤,手中的银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手腕却被一只滚烫、油腻的手死死攥住,一股蛮力猛地将她向前拖拽!
“陛下!陛下饶命啊!”芸香魂飞魄散,拼命挣扎起来。瘦弱的身体爆发出绝望的力量,指甲无意间狠狠划过钱雍隆凑近的脸颊。
“啊——!”一声痛楚和暴怒的咆哮震动寝殿。
钱雍隆捂着脸颊,那里赫然出现了三道刺目的新鲜血痕。醉意瞬间被狂怒取代,他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鬼。
“贱婢!竟敢伤朕!造反了!反了天了!”他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变调,“来人!给朕把这个谋刺君父的贱婢拖出去!腰斩!立刻!就在外面街口!让全城的刁民都看着!看谁还敢忤逆朕!”
“陛下!陛下息怒!她……”老宦官扑通跪下,想要求情。
“滚开!”钱雍隆一脚将他踹开,暴戾的目光扫过闻声冲进来的禁卫,“还不动手?!等着一起掉脑袋吗?!”
禁卫们脸色煞白,再无半分犹豫,如狼似虎地扑向瘫倒在地、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芸香,粗暴地拖着她向外走去。少女细弱的哭求声在冰冷的寝殿石板上拖曳,很快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李校尉站在寝殿门外的阴影中,看着芸香像一片枯叶般被拖走。黑暗中,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腮帮剧烈地鼓动着,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刀柄的手背上,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皮肉里。
总督衙门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铁。孟北鸣正与几名浑身浴血的守城将官对着粗糙的海州城防图低声争论。汗水混合着尘土,在他们脸上冲出泥泞的沟壑。
“报——!”一个带着哭腔的嘶喊猛地撕裂了厅内的争执。
传令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死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大人!行宫……行宫那边……芸香姑娘……芸香姑娘她被……”
孟北鸣霍然抬头,锐利的目光钉在传令兵脸上:“芸香怎么了?说清楚!”
“陛下……陛下下旨……腰…腰斩……”传令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在南市口……刚……刚行刑……”
“腰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