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开始攫住他。连生火这种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好,在这苦寒之地如何活下去?难道真要像季星洲说的,成为一个冻死饿死的废物?然后被那些北境人像扫垃圾一样清理掉?
不。
这个念头猛地窜起,带着一股狠厉的劲头。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毫无价值地死掉。那些抛弃他的人,或许正希望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集中精神,回想着偶尔见过的仆役生火的动作,调整着角度和力度。火星终于引燃了干草绒,他小心翼翼地吹气,看着微弱的火苗颤巍巍地升起,舔舐着潮湿的柴火,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浓烟。
他继续小心地添柴,吹气,浓烟呛得他咳嗽,眼睛被熏得流泪,但他没有停下。终于,一小堆不算旺盛但持续燃烧的火升了起来。
橙红色的光芒驱散了小屋一角逼人的寒意,也映亮了他脸上混合着烟灰和泪痕的狼狈,以及眼底那簇终于稳定下来的、冰冷的火焰。
他坐在火堆旁,伸出冻得发麻的手靠近取暖。热量缓慢地渗透皮肤,带来针扎似的刺痛感,却也带来了活着的实感。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是一个穿着皮袄的北境老妇,手里端着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看不出内容的糊糊和一小块黑硬的肉干。她打量了赵奕一眼,没说话,把东西放在门口的石墩上,就转身走了。
赵奕端回屋子。糊糊没什么味道,甚至有点焦糊气,肉干需要用力撕咬才能扯下一点,嚼起来像木屑。但他沉默地、一口不剩地吃完了。
下午,季星洲又来了,丢给他一套旧的、但厚实的北境皮袄和靴子。“换上。你的衣服顶不住这里的晚上。”
赵奕换上了皮袄。衣服带着一股浓重的羊膻味和另一个陌生人的体味,尺寸也有些不合身,但确实暖和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重复而单调。养伤,吃饭,睡觉,花大量时间收集柴火维持那堆火不灭。送饭的有时是老妇,有时是另一个沉默的汉子。没人跟他多说话,他也保持沉默。
虽然大家都不善言辞,但是在吃食和住处方面并没有苛待自己。
虽然比起在京城,这里的吃食差太多了。
起初自己是难以下咽的,但是最难吃,最难熬的时候他都挺过来了,何况是这个时候。
之前那都是清汤寡水看不到一点油腥,可至少现在碗里还有肉糜,对自己来说已经很珍贵了。
那些还被押着做各种苦力的京城来的纨绔们,还在受难呢。
自己现在,如同掉进福窝里,他得知足才是。
想到这里,端起桌上的碗,朝着嘴里灌了下去。
他要知足,要活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