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捞偏门,是有风险的。
唯有封国租税,才能给功侯贵戚,带来无风险的稳定收入。
就好比后世的铁饭碗——哪怕副业收入再高,铁饭碗都是绝不能丢掉的。
哪怕铁饭碗的收入,连副业的税费都覆盖不了,那也是铁饭碗。
是底气,是保障,更是退路。
出于这么一个在华夏历史上源远流长,且受到普遍认同的共识,功侯们在对待各项收入时,也依旧会非常慎重的对待自己的封国租税。
哪怕很少,也是半点马虎不得。
这其中,就有一部分极度看重封国租税,或者说是严重依赖租税过活的彻侯家族,对粮食价格非常敏感,且有严重的粮价朝公倾向。
在这些人看来,捞偏门,一来是有风险,二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捞得到——既要胆大心细,还要有一定的能力和手腕。
但封国租税产出的粮食,却只需要这些贵族们小小动用一下人脉,小小转动一下聪明的小脑袋,就能通过操控粮价,而轻松卖出更高,甚至是数以倍计的价钱。
好比现如今,粮价基本被刘荣焊死在了每石三十钱以下,食邑一千户的彻侯,岁得租税不过七千石,折价才二十一万钱;
但在刘荣尚未平抑粮价、尚未官营粮米的短短八年前,同样的千户食邑,同样的七千石租税,却能以每石六十钱左右的价格,卖到四十万钱以上!
更早的太宗皇帝早年,关中粮价普遍在百钱上下,这七千石粮食就是七十万钱。
孝惠皇帝、吕太后年间,粮价在二百到三百钱之间震荡,这七千石粮食的价值,便在一百四十万到两百一十万钱之间浮动。
更早的:太祖高皇帝年间,关中米价高达八千钱每石!
食邑千户的彻侯,得租税七千石,愣是能卖出五千六百万的天价!
从开国初,最高的五千六百万钱,到现如今,刘荣一朝的二十一万钱——随着粮价价格的下降,彻侯勋贵们的收入,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缩水了99%以上。
——五千六百万钱,百分之一都还有个五十六万呢!
这个历史大势,功侯们显然无法掌控。
但在刘荣平抑粮价,顺带官营粮米之前,粮价小范围的波动,却还在这些功侯们‘可以操作’的范畴之内。
多的不说,原本五十五钱每石的价格,稍稍‘调整’到六十钱左右,对这些功侯而言,甚至都不是需要开口的事儿——负责粮价的官员,自己就能把马匹拍上。
若是贪婪点,功侯们就联合起来,稍微动动手指头,控制一下粮食市场的供应,每石七十钱左右的价格,也不是不能遐想。
虽然这么做,可能招致天子的不满,但只要别太过火,便也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这也就是说,功侯们在封国租税收入普遍恒定在‘每户食邑每年贡献租税七石粮食’的前提下,是有能力,也有意愿通过操控粮价,来提高自己的封国租税实际收益的。
换而言之:当年,刘荣主持平抑粮价事宜,顺带着为官营粮米开了头,并不只是得罪了养了粮商、投资了粮食市场的一小撮功侯贵戚;
而是触碰了每一个功侯勋贵,最根本、最核心的利益。
至于功侯们为什么没有群起而攻之,而只是有一小撮代表人物站出来,和刘荣唱对台戏,则是一个相对复杂的问题。
一来,是当时的刘荣‘大势已成’,眼看着就要获立为储;
先帝老爷子,俨然是把平抑粮价一事,当成了刘荣能否获立为储的最终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