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答案一定要简单、茫然……父亲很早前教过他类似的事情,但那时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说谎骗人。
仇落感觉到更多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因为那句“握着珠子跳下去”的话。仇落从未如此清晰地回顾自己前面二十年在人前的表现,他知道自己足够天真莽撞。
但他这时也真的很紧张,他感觉那袭幽邃的黑袍只要如话本最简单的台词一般,说一句“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自己就会在那双黄瞳注视下破绽百出。
但那袭黑袍没有说这句话,他也没问他下水之后的事情,只道:“水主为什么会盯上你们?”
“……什么?”仇落抬头,他哑住了。
他全没想到这里会有一个问题。
裴液同样斜坐在甲板上,和赵宝倚在一起,像个真正的、不幸的渔家年轻人。他低着头,很仔细地听着周围的一切。
仇落遗漏了一节叙事,他想,因为那是他所不知晓的。
水主不是一开始就盯上他们,它本拟将他们放过去的,黑猫当时告诉他说,“它没有在意你们”。
那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因为水主本就是不会在意他们的,就如它也没有在意那两条消失的船一样,它只是吞饵、行径,那两艘船就自然被从人间抹去了。
它对他们的注意,是由额外的原因引起的。
仇落不知道这番转折,他以为水主拧身盯住他们,是件自然的事情,就像蛇咬人、虎吃人一样。
“我说了,我不想听见谎言。”涝水使道,他语调没什么变化,但听见这句话的仇落遍体生寒。
“不过,你是仇坞主的爱子。我也无意追究你的心思。我只知道,水主不应在你们那里消失,请告诉我,在你的船上,发生了什么令人意外的事?”上使垂眸瞧着他,甲板上静得压抑。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只小船的成员。
这一刻仇落深刻感受到没有人和他们站在一起,每个人都想知道关于水主的真相,一双双久经杀戮的眼睛审视过来,这些绑缚瘫倒的人薄得像纸。
赵宝的身体抖如筛糠,他不知道自己这时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明明少坞主还顶在前面,他从未如此鲜明地感到自己身处另一个世界——这些人虽然好像都是人的样子,但那皮下却仿佛全是另一种强大可怕的东西。
“不说么?”那袭黑袍语调还是没什么变化,他低了下头,拔起了仇千水身旁的鱼枪,仇千水身体猛地颤了一下,仿佛想要挺身站起,但他还是按住了自己,脊背和脖颈僵得笔直。
没有更多的人反应过来,黑袍抬手一甩,仇落怔然中感觉自己腹部被巨大的力量砸上,呕吐的感觉混着眼泪要一起涌出,下一瞬间,尖锐撕扯的剧痛和被贯穿的知觉一同涌入脑海,他感到自己身体被带离开地面,然后又重重砸在了地上。
沉重的鱼枪穿过他,钉入了甲板数尺。
被大力挤压的血飞溅向后,喷射在几个被绑缚的人身上,激起变调的惊呼,大喜满脸血点,眼睛直愣愣地,仿佛失去了焦距,二毛同样在这一幕前只剩僵硬,
“朱、朱六哥,怎么办……”赵宝喃喃着,或许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人在全然无助中本能地抓住身旁的水草,“少坞主……少坞主他……”
裴液什么话也没说,他觉察到了一些怪异而危险的气息。
在一开始,对方就知道可能有奸细混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