莜莜指尖抚过那“逃”字,指腹微微发抖。
这是三年前,十五号用断甲一点点刻成,临死前塞给她。
“零号,你若出去,替我们看看月亮。”
今夜,她终于兑现承诺。
都城外,枫陵渡。
秋江如练,月色泼在水面,碎银万点。
一艘乌篷小舟泊在浅滩,船头挂着一盏孤灯,灯罩上绘着小小朱雀,却缺了衔刀——那是朱衣卫“弃徒”的标志。
舟尾立着一个斗笠人,蓑衣遮去身形,只露半截苍白下颌。
听见脚步声,斗笠人抬头,声音清朗带笑。
“哟,传说中的零号,竟让我等到子时三刻。”
莜莜负手立于滩头,夜风吹起她破碎衣角,像一面残旗。
“我要渡河。”
“自然。”
斗笠人抛来一套干净衣裳,以及一张薄薄面具。
“渡河需买路,代价几何?”
莜莜抬手,将一物抛回——
那是邓恢黑蟒鞭上削下的一寸鞭梢,乌金所铸,刻着“戒律”二字。
“用这个,换我过河,也换你闭嘴。”
斗笠人接住,指腹摩挲字痕,低低吹了声口哨。
“成交。”
小舟滑入江心,都城灯火渐远。
莜莜立于船头,背对船家,将新面具覆到脸上——
面皮冰凉,贴合肌肤,像第二层骨。
最后一瞥,她望向朱衣卫方向。
那里宫阙巍峨,灯火如昼,却再与她无关。
斗笠人在身后轻声问:“去哪?”
莜莜拢紧衣襟,声音散在风里。
“梧国。”
同一刻,朱衣卫高塔。
邓恢立于檐角,俯瞰夜色,指尖摩挲那截被削断的鞭梢。
肩头的青黑已蔓延至腕,他却似无所觉。
“零号……”
男人低笑,眼底燃着幽火。
“你以为逃得掉?”
他抬手,放飞一只赤红小隼。
隼爪上系着细长竹筒,筒内卷一张薄纸,纸面只写四字——
【不死不休】
夜风猎猎,赤隼振翅,向西北方追月而去。
小舟顺流,乌篷内灯火如豆。
莜莜盘膝而坐,展开一张小小羊皮卷——
那是她从药室暗格一并取出的“遗诏”,上面用朱笔圈出数个名字:
任如意、宁远舟、于十三、钱昭、孙朗……
每个名字旁,都缀着一行小字,记录他们原本“应死”的时刻。
莜莜指尖抚过“任如意”三字,轻声道:
“第一个,先救你。”
灯火跳动,映得她眸中光影明灭,像一场无声燃烧。
枫陵渡外三十里,官道。
一匹瘦马驮着黑衣少女,遥遥追向乌篷舟消失的方向。
少女腰间悬着半截断刃,刃面刻“朱衣”二字,却被人用指力抹去一半,只余“衣”形。
她抬头,望向江天尽头,眸色冷寂。
“零号,你欠我的命,得先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