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抬头看向二楼回廊,借着灯影,却见有淡淡的烟雾沉下来,鼻翼微张,急促地闻了闻,皱起的眉头便随之舒展开来——是烟土的气味儿,错不了!
福龙不明所以,一路小跑着从柜上拿来一张纸,凑上前陪笑道:“官爷,您看,这是省府签发的执照,咱这绝对是合规合法的生意。”
王铁龛冷下一张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今天不查执照!”
随后,他猛地转过头,朝一众巡警喝令道:“马上去二楼仔细搜查!谁敢瞒报,我第一个抓谁!”
“是!”
众巡警高声应和,旋即立马转身冲向二楼。
“诶诶诶!官爷,二楼都是姑娘,你查什么呀?”福龙眼看着劝阻不成,干脆扯开嗓门儿,朝二楼大声叫喊,“楼上那几个姑娘听着!差人要上楼了,都赶紧收拾干净了,听没听——”
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巡警立刻端起枪口,大声呵斥道:“闭嘴!闭嘴!”
“哎!别太欺负人了!”
韩心远应声窜出来,压着火气,冷眼扫视众人,道:“你们巡警办案,就靠拿枪吓唬人啊?”
“韩掌柜是吧?”王铁龛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不必激动,如果确实冤枉了你们,我可以代表省城警务厅,跟你们赔礼道歉。”
怎么可能是冤枉?
众巡警冲进二楼客房,伴随着姑娘们的一声声惊叫,不多时,便搜出来了一批来路不明的红丸和烟土。
不过,让王铁龛略感失望的是,这批私货的数量实在太少,全都凑起来,也不过半口箱子。
如果说这点东西就要拘押判刑的话,恐怕全奉天的药铺都得停业整顿。
“怎么就这么点儿?”
王铁龛不信,自己又上楼搜了一遍,可翻了个底朝天也再无所获,因为确实就只有这么点儿私货。
“会芳里”之所以暗售红丸和烟土,原因有二:
其一,几个月前,荣五爷曾派花舌子来游说韩心远入伙儿,为此而带来了一箱红丸做见面礼,合作虽然不成,礼却也没退。
其二,娼馆的生意实在太差,韩心远没有办法,只好背着江连横暗地里淘弄些土货贩售,严格来说,这并不符合规矩。
福龙还在旁边拼命解释:“官爷,这些东西,都是咱自家受用的,不往外卖,真不往外卖。”
韩心远却来不了这一套,见事情败露,知道多说无益,最后竟干脆直愣愣地问:“王官爷,货在这了,我也懒得解释,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王铁龛虽然扫兴,但却并没有借题发挥,思忖了片刻,只是让手下拿来了两张封条。
“按照最新颁布的禁言法令,‘会芳里’停业七天,整顿改正。另外,还需要再交五百元罚款!”
…………
“跟我要罚款?”
画面一转,“和胜坊”赌档内,凌乱的牌桌上,四散着筹码、牌九和骰子,空气里还能闻到一股浓重的汗臭味儿,乌泱泱的赌客却早已不见了身影,屋子里只有十几个巡警和二十来个蓝马“銮把点”。
钟遇山穿着一身黑色短褂,敞怀,袖口儿撸到了胳膊肘,牛哄哄的,正在跟领队的年轻巡警对峙。
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摆放着满满一箱搜查出来的红丸。
钟遇山并不把这种东西卖给赌狗,因为他发现,即便是再怎么嗜赌成性的人,一旦磕了这味药,也会立马变得与世无争起来。
而赌档的生意,要的就是客人们的一口“气”,让他们不服输、不认输,总痴想着下一把必定起死回生才能有利于赌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