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西和闯虎走过来时,他刚刚打发走一个小媳妇儿,见俩人过来,匆匆扫了一眼,便立马别过脸去,装作视而不见,端起世外高人的架势。
“大爷——”
“呵,没找着吧?”
金点生意人,最会察言观色。
老先生方才就注意到,这俩人在街上茫然顾盼,眼神是空的,不是找人,便是找物,十之八九,准错不了,哪怕错了,他也能用话再找补回来。
如此冷不防问一句:“没找着吧?”
既是“要簧”,也是“诈簧”,换成是空子听了,恐怕当场就要被唬住。
李正西忙把话头打住,径直问:“大爷,外哈线上来的,跟你打听个老合。”
老先生把眼睛往下一拉,瞅瞅两人,试探着问:“同行?”
“不是不是,就是在线上溜达,这人叫林七,唱皮影戏的。”
“无鸣鹃。”闯虎随声补充道。
老先生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说:“没听过,这是城里,唱皮影戏的都少了,你俩往乡下走走,去双城那边看看吧。”
“无鸣鹃你没听过?”闯虎皱起眉头,“他那皮影会下衣裳。”
“没听过,那有什么新鲜的?”老先生有点不耐烦,“哎呀,走吧走吧,我这正忙着呢!”
李正西和闯虎相视一眼,只好起身离开。
如此,两人没头苍蝇似的,在正阳街晃荡了一上午,其间问过不少江湖艺人,可无论是提起“林七”,还是“无鸣鹃”,始终是无人知晓。
日上中天,俩人找了家面馆吃饭。
李正西不禁抱怨:“虎子,你这兄弟也没蔓儿呀!他现在还撂地么,不是真在鼠疫那年病死了吧?”
“不能吧……”
闯虎挠挠头,心里却是愈发没底。
宣统二年,傅家甸的人口本来就不多,大鼠疫却抢夺了数千条人命。
一座在死人堆里重新站起来的城市,又有流民东躲西逃,往日的熟脉,早已断的断、散的散,茫茫人海,生死未卜,想找个人,谈何容易?
然而,闯虎仍旧不死心。
“你先等等,别着急,我在这肯定还有熟人,不可能全都死了。”
“拉倒吧,等你找这人,黄花菜都凉了。”
李正西性子太急,当即摇了摇头,说:“先别找你那兄弟了,老钱儿以前是做钱桌子的,咱吃完了饭,直接去找钱桌子打听吧。”
“哥,你这样,会不会有点打草惊蛇啊?”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你就算找到林七,他是个唱皮影戏的,能知道老钱儿的生意?我估计,最后还是得找钱桌子,才能问个明白。”
“找到林七,好歹有个保人呐!”
“咱俩满大街扫听‘无鸣鹃’,都没找着,他连个蔓儿都没有,怎么当保人?”
李正西坐不住了,撂下筷子便说:“你快吃,就这么定了。”
闯虎思虑再三,只好点了点头。
“行吧,要是想找钱桌子,那就得去汇兑街了,那边全是干这生意的人,但是……哥,他们那帮人可横,你悠着点,东家不让报号。”
李正西将手按在腰际,却说:“别怂,带着家伙呢。横不能我打听点事儿,他们就当街把我给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