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江家一早就开始准备迎敌。
这次情况不同,因为提前安排,又有前车之鉴,所以各处柜上并不缺人手看场。
而且,江家的丧事也没白忙活,大家听说张大帅送了花圈慰问,认定江家尚未失势,便争相前来支援,想要将功赎罪。
江家的生意,老本都在小西关,因此就对这片街区格外重视。
赵国砚带人守着保险公司总号,李正西带人看管和胜坊,海新年则是跟着几个叔叔辈,留在会芳里确保柜上安全。
众弟兄身穿棉袍,手持哨棍镐把,站在前街后巷,来回巡视,威风凛凛。
胡小妍给大伙儿下了死命令——除非万不得已,各处柜上弟兄不得擅离职守,互相支援。
怎么呢?
不因别的,只因为调虎离山的伎俩,江家自己就玩得炉火纯青。
倘若有点风吹草动,各处柜上就把人手全部集中,到时候顾此失彼,又该如何破解?
要知道,截至目前为止,江家所碰到的对手,还只是编筐老窦和哨子李的会众,而秦家的人手,尚且按兵不动。
正因如此,所以才要留个心眼儿。
不过,这样搞下去,江家就少了一支应变人手。
该找谁来接下这份差事?
左思右想,到底是落在了靠扇帮的肩上。
不找他们,还能找谁?
虽说也有其他“在帮”弟兄,想要应下这份差事,但考虑到那天晚上,靠扇帮的忠义之举,也实在不好冷落了他们。
按胡小妍的说法,值此帮会交锋之际,忠心远比能力重要。
癞子等人本就脑袋削尖了想往上爬,自然不肯推辞,就跑到江连横面前赌咒发誓,必定尽心竭力,辅佐东家共渡难关。
人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江连横身为龙头瓢把子,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众弟兄按部就班,严防死守,伺机而动。
前文有言,奉天实行警甲联防,城中偏僻角落,有地保兼顾治安工作,但从小西关到商埠地这条线,是省城的繁华地段,公署官差不可能完全弃之不顾,因此倒也有零星几个老柴在街面上巡逻,见到江家大摆阵仗,却不劝阻,只一味装聋作哑。
于是,这天清早,街上的商民百姓就立马觉出异样。
眼见着江家会众盘踞街头,衙门官差视而不见,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儿,就觉得恐怕要有帮会火并,连忙绕道离开。
朔风渐起,小西关更显得一片肃杀。
待到旭日东升,安全维持会的成员也终于开始上街巡逻了。
像往常一样,这帮二鬼子照例佩戴袖标,摇摇晃晃地闯进城区,几个小头目的腰间,纷纷别着手枪。
这时候,赵国砚正带人站在保险公司总号门外。
身旁的弟兄抬手一指,小声提醒道:“砚哥,老窦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大楼里便又冲出十几号人,争相询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众人朝西边儿望过去,待到看清来人,果然是老窦等人,便忍不住骂道:“操他妈的,这老登还敢上街溜达,简直没把咱们当人看呐!砚哥,咱跟他们拼了!”
赵国砚抬手制止,眯着眼睛朝远处看,却见维持会前头,还有几个东洋巡警开路,忙说:“抄家伙,都别冲动,见招拆招,先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一声令下,门外的弟兄立刻抄起哨棍镐把,另有几个管直的则退至店内,从柜上拿起手枪,准备做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