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破碎的声音,并不好听。
它不像玻璃碎裂那样清脆,更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西瓜,被人从高楼上扔下,啪叽一声,摔得稀烂。
红的瓤,绿的皮,黑的籽,混着肮脏的泥水,糊了一地。
沈莹莹、闻乐、黄三台三人,就是那摊烂泥。
他们从半空中摔落,砸在冰冷坚硬的白骨沙滩上,发出的闷响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人没昏过去。
恰恰相反,他们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里却没有焦距,只有两行混合着极致幸福的余韵和极致痛苦的现实的泪水,滚滚而下。
那不是悲伤的泪,也不是喜悦的泪。
那是一个连续吃了三十天米其林三星的顶级富豪,被一脚踹回现实,被告知下半辈子只能啃窝窝头的……绝望之泪。
沈莹莹蜷缩在地上,浑身筛糠般地颤抖,嘴里反复呢喃着:“废物……我是废物……我是狱卒养的废物……”
闻乐则抱着头,眼神空洞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疯了似的重复:“商品……我是商品……我的名字……一文不值……”
最惨的是黄三台。
这位曾经桀骜不驯的枭雄,此刻像个被戳穿了所有谎言的孩子,瘫坐在地,双目失神,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火山口……饿狼……我谁也不信……谁也不信……”
他们醒了。
但他们疯了。
或者说,他们被姜小奴用最残酷的“休克疗法”,从一场必死的美梦中强行唤醒,然后直接推进了精神崩溃的icu。
“我趣……”龚卫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离姜小奴远了两步,小声对旁边的礼铁祝嘀咕,“祝子,你这干妹妹……下手也忒黑了点吧?这哪是救人啊,这是直接把人脑子里的cpu给干烧了啊。”
礼铁祝也是一脸复杂,他看着那个依旧站在风中,身形单薄,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的姜小奴,心里五味杂陈。
他觉得,以前那个温婉柔弱的姜小奴,好像随着姜白龙的死,也一起死了。
现在的她,是一柄刚刚淬火开刃的刀。
一柄专门用来刮骨疗毒,专门用来解剖人心的……手术刀。
锋利,精准,但也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叫‘硬着陆’。”
井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周围符文燃尽的惨白火光,他用一种学术性的、不带感情的语调分析道:
“地狱的魔咒,是给他们注射了精神上的顶级毒品,让他们产生了最完美的幻觉。想要救他们,只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软着陆’。通过循循善诱,慢慢帮他们戒断,用更长的时间和更温柔的陪伴,让他们自己认识到现实的美好,主动走出幻境。但我们没有这个时间。”
“所以,小奴用的是第二种,‘硬着陆’。”
井星看向姜小奴,眼神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直接一针扎进心脏,注射超大剂量的现实主义‘解毒剂’。过程极度痛苦,副作用巨大,相当于让飞机直接从万米高空关闭引擎,自由落体。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们自己的心理素质够不够硬。”
“但……”井星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这是唯一的办法。与其在美梦里被吸干灵魂,温水煮青蛙一样地死去,不如在剧痛中,求得一线生机。”
众人沉默了。
是啊,道理都懂。
可看着同伴们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
这场胜利,没有丝毫喜悦。
代价,太过沉重。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远处那座一直矗立在鸟岛尽头的宫殿,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癫狂、错乱、充满了痛苦的笑声从宫殿中传出,响彻整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