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心中萌生疑问时,水精便就记录的内容回应了他。“这里是不是三奇谷”
如是,翻译众人的异邦土语亦若是。
此人是谁?耿照心想。
幻境中的景象持续进行着,并未中断,也未如前度一般,突然自心头浮现某个强烈而突兀的念想。耿照略一思索,很快便猜到问题的症结:水精若是某人用来记录过往的器物,当中唯一毋须解释、甚至连提都不会提的,即“我是谁”一问。
因为手札是写给自己看的,关于自己的部分何须说明?
耿照遂绝了直问的心思,开始就眼前所见迳行推断:
夹道两旁黑压压地俯满了人,披散着浓发的头颅趴得极低,可见男子的身份高贵,很可能是公侯乃至帝王。人人似都穿着甬状的及膝宽袍子,赤足系带,状似蛮夷;露出衣外的颈项、手脚多有藏青色的黥刺图样,又像获罪流放的犯人。
而他们呼喊的内容只有两字,耿照听了半天,终于听出是“万岁”。
“难道这人……竟是一名君王!”
古往今来以武艺闻名的帝王,翻遍史册也只一个独孤弋。但太祖武皇帝的朝廷可不是由披发跣足的野蛮人组成,他本人到死连南陵都未曾履足,遑论亲临番邦蛮族的部落,接受夹道的欢呼簇拥。
一股异样的悚栗掠过心版,耿照知男子不会刚好也练过碧火功,然以其武功造诣,自有敏锐的感应,能预见杀气一点也不奇怪。果然人群中接连飞出乌影,数名口衔匕首、面刺黥印的汉子扑过来,可惜两旁披着重甲的卫士抢先收拢阵形,将男子团团围住,但距离主子始终有七八尺远,莫敢再近。
“昏君!我取你狗……啊!”卫士们长戈戟出,仗兵器之利人数之多,将刺客戳了个洞穿。原本道旁迎驾的人们四散惊逃,露出伫在原地不动的数十人,显然是第二批刺客。
他们起出预藏的木棍石块,结阵上前,打算趁其余卫士还未聚集过来,将皇帝身边的十几名护卫队冲出缺口。比起第一批的猝不及防,这第二批全是魁梧结实的力士,也不管对着自己的戈尖锋锐狰狞,毫不犹豫地以肉身撞上去;第一人甫被长戈洞穿,后面第二个、第三个已抢着叠撞上去。
护卫们纵有戈楯,却料不到有这等舍生忘死的人肉战术,被一连几波撞得踉跄后退,前排大楯脱手,而距离皇帝最近的那人则一下顿止不住,退至皇帝身前五尺处。
“停步。”耿照听见自己如是说,声音威严低沉,宛若狮咆。
那卫士悚然一惊,未及扶盔,回头一瞧果然没错,自己竟踏入了陛下严令不逾的禁圈里,面色灰败,急急俯首:“是臣之过!请陛下赦免臣的家人。”男子道:
“念你尽忠多年,准!”那卫士大喜道:“谢陛下!”回剑戮颈,溅血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