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魏逆当政时,正直的士大夫耻与为伍,纷纷放弃仕途辞官。有的人甚至被魏逆谋害,家人还在伸冤。
如今有名望的东林党人,大多曾经和魏逆斗争过。他们在天下间的名望,主要来自这点。
韩爌的亲戚隐匿附逆之人称颂的奏疏,把那些趋炎附势、屈从魏逆的小人摘出逆案,让很多激进的东林党人受不了,认为是对他们的背叛——
这些人的附逆罪名没有了,怎显得他们的坚贞不屈?
和这些人同朝为官已经是他们极力忍耐了,如果这些屈从魏逆的人身上连罪名都没有,那么他们之前的抗争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身上隐隐存在的优越感,被韩爌毫不留情地践踏。
所以很多东林党人都言辞激烈地指责韩爌,认为他对不起遇难的东林党人。
韩爌受到的压力,主要来自于此。
他因为这桩礼金案,在东林党内部失去了很多人心。
这让他长吁短叹,后悔不该放任亲戚收礼。
之前他本以为是小事,隐匿的奏疏作者也大多没有什么大罪行,最多被定为第八等词颂。
在天启后期满朝称颂魏忠贤的情况下,这些人的作为实在称不上什么大罪。皇帝对这一等级的附逆人员都是原职留任,只是要削去官阶重新任命。
韩爌从不觉得这是大事,以后就算被人风闻告发,也对他基本无损。所以他的亲戚收到礼物提出请求时,他选择了放任。
没想到在逆案名单即将确定的节骨眼上,皇帝突然制定了赠与税。
更没想到礼金的事情被韩一良揭发,安上了一个逃税罪。
以至于他被放在风口浪尖,被很多东林党人指责。
所以韩爌这个时候,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今年运气太差,以至于如此多灾多难:
“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陛下不满意?”
“但是我这都是按陛下的意思啊,陛下也不想牵连进逆案的人太多。”
“为何要放任韩一良,针对我的亲戚呢?”
回想自己这几个月的表现,基本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帮皇帝推行五院改制,压住了朝堂上反对的声音。
就连皇帝强行制定的有产税,他也没有组织官员反对,放任这个对很多官员不利的税种通过。
可以说完全践行了三语政纲,把威福还于主上。
皇帝也从没有对他表示不满,甚至在很多票拟上,选择了他的意见。
所以现在的韩爌很疑惑,不知皇帝为何要对自己发难:
难道是不想自己担任首辅后威望太盛,威胁到皇帝的权力?
如果是这样他也认了,相比在东林党失去一些人心,他更期待复任首辅之位。
只要当上首辅,大部分东林党人自然会靠过来,认他为东林领袖。
他觉得自己可以再蛰伏一阵子,放低皇帝的戒心——
在首辅任命权被皇帝掌握的现在,他需要讨好一下皇帝。
怀着这个想法,韩爌言辞谦卑地写了一封奏疏,承认自己对亲戚管教不严,以至于让他们犯了罪过,请朝廷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然后又主动闭门思过,不和其他任何人有往来。
以往门庭若市的韩府,重新冷清起来。
就像他之前没有实任大学士时,遭到的待遇一样。
但是外面却没有放松对他的指责,尤其是随着他的亲戚被反贪署检察人员提起公诉、礼金案详情被报纸披露后,很多百姓对他是指指点点,认为韩大学士是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