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壮汉收下礼袋,掂了掂沉甸甸的银币,脸上戾气渐散,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他挥手示意手下收敛刀兵,隘口的紧张气氛如退潮般消散。贾札勒正欲告辞,壮汉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试探:“恰赫恰兰的使者,念在你们郡主的慷慨,我送你们一个消息——免得你们在卡拉达什的山里撞上硬钉子。”
贾札勒一愣,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什么消息?”
壮汉眯起眼睛,火把的光芒在他刀疤纵横的脸上跳跃,显得阴晴不定。他缓缓道:“恰赫恰兰以南,波斯塞尔柱帝国与伽色尼王国交界的山地,盘踞着一支独立势力。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为首的,据说是几个沙陀人。”
“沙陀人?”贾札勒眉头紧锁,语气中透着警惕。身后的伊尔马兹闻言,心头猛地一震,手不自觉地握紧缰绳,掌心渗出冷汗。沙陀人——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史书上的遥远传说,更是流淌在他血脉中的根源。如今,竟在恰赫恰兰以南的荒山中听闻同族的消息,这怎能不让他心潮起伏?
安萨尔策马靠近,低声对贾札勒道:“这消息蹊跷。阿尔巴尔人素来狡诈,莫不是故意放风,引我们分心?”
贾札勒微微摇头,目光仍锁在刀疤壮汉身上,试探道:“沙陀人?他们有多少人?意欲何为?”
壮汉冷笑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具体多少,谁也没数清。三五百来号人,兴许更多。他们占了几座山寨,专劫过往商队,连伽色尼的巡边军都吃了亏。至于为首的几个沙陀人……”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据说他们使一对铁槊,出手狠辣,连我们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
此言一出,隘口两侧的骑兵中传出低低的议论声。伊尔马兹的呼吸变得急促,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哈迪尔曾提及的沙陀战技——铁槊挥舞,势如雷霆,横扫千军。他忍不住低声问安萨尔:“沙陀人……会是我们的族人吗?”
安萨尔哼了一声,压低声音:“族人也好,叛匪也罢,先活着到恰赫恰兰再说。郡主自有定夺。”他转头看向贾札勒,示意尽快撤回。
贾札勒点了点头,向刀疤壮汉拱手道:“多谢提醒。此事我们会留心。今晚借道之恩,恰赫恰兰记下了。”言罢,她翻身上马,追着前行的队伍疾驰而去。刀疤壮汉站在原地,火把映照下,他的身影如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却始终未离开远去的骑兵。
夜风依旧呼啸,裹挟着卡拉达什谷的沙尘,似在低语这片荒原的古老秘密。整支队伍在古勒苏姆的严令下悄然通过隘口,但她始终未曾在阿尔巴尔人面前露面,一直端坐于覆着毛毡的马车内,沉静如深潭。她的隐匿并非畏惧,而是深思熟虑的选择——这些阿尔巴尔部族反复无常,与其冒险交涉,不如迅速离开,免生枝节。马车上的乌古斯鹰羽在月光下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她心中的决断。
经过最近的穿过卡拉达什谷的通道,队伍终于走出卡拉达什谷,此处地势豁然开朗,浅谷间一泓清泉映着星光,宛如天河坠地。古勒苏姆果断下令扎营,士兵们动作迅捷,一座座帐篷在夜色中升起,火堆噼啪作响,羊奶与炖豆的香气在寒风中弥漫,温暖了疲惫的旅人。夜色深沉,群星如碎银洒落,映照在水潭之上,泛起细碎的光芒,似在诉说这片土地的希望与凶险。
贾札勒快步入帐,盔甲上沾着风沙,尚未褪去的紧张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帐中沉香袅袅,余韵未散,哈勒麦刚刚合起手中的祷词卷轴,低声呢喃的祝词仍在空气中回荡,为幼主法赫扎尔德祈求平安。席琳坐在案几旁,借着摇曳的烛光整理文书,羊皮纸上墨迹未干,字迹工整如她的性情,透着对职责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