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沾立刻站起,弯腰行礼,声音沉稳而谦卑:“大人,我们是从黎凡特托尔托萨来的香料商人,昨日封城时与同行的骆驼队走散,只求借宿一夜,避避风雪,无意惹事。”李沾话说得平静,脸上挤出一抹谄笑,动作自然得像真的是个屈膝求生的小商贩,可左手却已悄然滑向腰间,摸上匕首,虎口微微绷紧。
军官冷哼一声,目光不动:“她们是什么人?”军官一抬下巴,眼神指向观音奴与那女孩,语气中已多出一丝怀疑,“说清楚,别耍花招。”军官的话如鞭子抽空,士兵也上前一步,长矛前倾,锋刃在火光中泛着青白色的寒光。
李沾咽了口唾沫,继续堆笑,语速加快:“这是我老婆,还有我们收养的干女儿。一路东行,这孩子在路边快饿死了,我们实在不忍,就捡了……她是哑巴,从来不说话。”
观音奴不动声色,顺势将女孩搂在怀里,轻轻点头道:“我们收养她时,她连鞋都没穿,一直没张口,怕是吓傻了。”
那女孩也极其配合,扑进观音奴怀中,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脸埋在她怀里,只露出一双泪痕未干的眼睛,像只迷路的小兽。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紧紧抱着观音奴的腰,肩膀细微地颤动,仿佛真是个被惊吓过度的哑女。
军官眯了眯眼,盯着李沾看了几息,又扫了眼地上的铺盖:“你就睡地上?”
李沾忙点头:“她们娘俩睡床,我就打地铺了。闺女大了,总不能和我挤一张床。”
军官冷哼一声,眼角闪过一丝讥讽:“你倒还讲规矩。可你这个男人,看起来真是……窝囊得可以。”军官说着,嘴角一歪,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老婆孩子都抢了床,你还乐呵呵打地铺。亏你长了副躯壳。真丢人!”
李沾低眉顺眼地赔笑:“大人说的是,家中娘们儿厉害,我也是怕老婆怕出名的。”
这时,旅馆老板娘气喘吁吁地挤上楼来,胖墩墩的身子几乎卡在门框上,满脸是汗,气息粗重如风箱。她站在门口,一眼望见屋里多了个孩子,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昨晚她明明只登记了一对夫妻。那一瞬间,她眉眼微动,似要说些什么,但很快恢复镇定,赶紧堆起笑脸,弯腰哈腰,语速飞快:“大人,他们是昨晚投宿的客人,一直安安分分,规矩得很,从没惹事。”
军官冷冷转头,目光如鹰:“你不是说只有一对夫妻?怎么还有个孩子?”
老板娘脸色微变,赶紧用袖子擦了把汗,强自镇定地赔笑道:“哎呀,大人,昨晚我一紧张,忘记提了!小孩年纪小,没登记,想着也没啥事,就……没细说。”她语气卑微,声音发虚,双手下意识地揪着围裙拧来拧去,眼神中透出一股乞求和惧意。
军官死死盯着观音奴,像一头在衡量猎物生死的老狼。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眉宇紧锁,仿佛在评估真伪。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火把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片刻之后,他终于冷哼一声,收回视线,不再追问。军官转过身,目光在房中缓慢地扫过一圈,像是在记住每一件摆设、每一道裂缝,眼神始终带着审视与狐疑。最后,他的目光回到了李沾身上,冷冷地停住,仿佛还有话没说完。
就在这沉默即将压垮气氛的瞬间,楼道里猛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大人!那女人被人救走了!而且,我们的人被砍伤了!”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冲上楼,声音如炸雷,震得木板颤响。
“混账!”军官勃然大怒,拔腿便走,身后士兵紧随其后,火把呼啸着掀起一阵乱风。他在临出门前猛地回头,冲着李沾低声咆哮:“城市的南门已经开了。你们这些外乡人——赶紧滚出这座城,别给我们添乱!”那句话如铁片般击在房间的空气中,冷硬、干脆、令人窒息。
“多谢大人提醒!”李沾立刻弯腰作揖,动作利落得像早已排练过,嘴角堆满谦卑笑意,腰弯得让头顶几乎贴地,像是在恭送神明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