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静。杜尼娅微微一挑眉,正要再说什么,却被古勒苏姆抬手止住。古勒苏姆没有继续言语,只在宝座上轻轻转动手指上的绿宝石指环,仿佛心中已有盘算。
李沁没有再争辩,只是微微一笑,眼中却多了一分锋芒未敛的锋锐。他望着古勒苏姆,语气看似轻松,实则每个字都像在试探边界:“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我准备整合恰赫恰兰辖下的古尔三部,然后带这支人马南下印度斯坦,去开疆拓土。”李沁顿了顿,独眼微微眯起,笑意中带着野性:“那边河水丰沛、土地肥沃、金银堆积如山。我们若能抢下一块地盘,不但能替塞尔柱人腾出草场,也能让古尔人不必再为一口井拔刀。对你、对我、对塞尔柱人、对古尔人,都是好事。”
古勒苏姆闻言,心中微震,但古勒苏姆面上波澜不惊,只语气平静地说道:“听起来,确实像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过——南下印度斯坦,谈何容易?那片土地水草丰美,却也险象环生。山路难行,贼寇横行,还有伽色尼王朝的重骑兵,及那些印度教诸王麾下的象阵——哪一样不是拦路的猛虎?”
“正因为艰险,”李沁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坚决,独眼中透出灼人的野心之光,“我才需要你的支持——政治上的、后勤补给方面的,最好还有一封来自沙阿府的手谕。待我与法图奈成婚,便可顺势整合古尔三部。巴什赫不久之后必将归入我麾下,而萨兰和卡伊两个老头,一个顽固不化,一个多疑寡信,若非郡主殿下在背后相助,他们必会对我掣肘。可若你出面,他们就不得不低头。”
古勒苏姆沉默不语,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宝座扶手,节奏缓慢,仿佛在一寸寸丈量李沁的野心与底线。殿中气氛骤然沉静,只余外头风沙拍打窗棂的“沙沙”声,像远方传来的旌旗猎猎。小法赫扎尔德在这沉默中悄然打了个哈欠,倦意袭来,歪头靠在姑姑肩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他小小的身子在郡主华美长袍的映衬下,更显得无声而脆弱,仿佛也在这个瞬间象征着王权的微妙、边疆的孤独。
贾札勒终于忍不住踏前一步,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阿里大人——若您真统一了古尔三部,回过头来反咬我们一口怎么办?你们沙陀人,本就不安分,现在又想把古尔人攥在手里……帝国的边疆,可不是你们的私家牧场!”
李沁闻言只是哼了一声,懒得搭腔,看也不看贾札勒一眼,继续对着古勒苏姆,堆起一脸笑容:“弟妹,怎么,你连我都不信?我对恰赫恰兰这鬼地方真没兴趣,说实话,这里连风都比我们那边冷!我看中的,是印度斯坦的富庶——到时候,说不定你还会主动跟我一道南下,抢下一块恒河边的好地盘。想想看,咱们把塞尔柱的旗子插到那边的神庙上空,那该多气派!”
古勒苏姆终于笑了,那笑意像沙漠里难得一现的绿洲——温润中藏着锐意:“阿里大人,我当然会参加你的婚礼,这是一桩盛事。但至于以后嘛……现在就谈分地盘,未免太早了些。”她停顿片刻,轻轻理了理袖角,目光带着一丝锋芒:“我且看看你能否真正掌控得了巴什赫部。乌兹巴什那老狐狸可没那么容易驯服,他那女儿法图奈,更是匹野马——能不能驾驭,还是个问号。”
李沁哈哈一笑,脸上却掠过一丝尴尬。他摸了摸鼻尖,干笑道:“好吧,弟妹总是这么谨慎。不过话我放在这儿——你若肯支持我,等我在印度斯坦站稳脚跟,那片地里,也必有你的一份。”
古勒苏姆淡淡一笑,目光却不再落在他身上:“天色不早了,兄长,不如留下来共进晚膳?”她语调温和如常,礼数周全,但李沁听得明白——这话的意思,是“你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