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是啊,为何?
罗靖带着兄弟们穿越战火冒死送血书求援,为的不是个人的生死,甚至不是拼死御敌的将士,而是被困在陈州,无处可逃的百姓。
自北燕大举南下之后,边关百姓的日子就愈发的难熬。
陈州早些年被北燕占领,百姓沦为俘虏,无论男女,都当牲口一样,还不如那些北燕人圈里的羊珍贵。
容将军率领大军收回陈州连带着北地的几座城池之后,他们才终于摆脱当奴隶的日子。
可是连年的战火,没个消停的时候。
陈州的那些百姓,日思夜盼都只求着容大将军能够一举得胜,往后陈州再不受战乱之苦。
然而他们殷切的盼望,却等不来朝廷半分怜悯。
就如同今日罗靖带着这块他贴身保存了多年的血书向着皇帝和满朝文武质问的这般,为何?
罗靖双目通红,再次质问萧国公,
“萧大人不肯见草民,但晋州军可是亲眼见到了血书,无论是去请示大人,还是将此事上报,总还能为陈州争取一线生机,晋州到陈州快马加鞭不足三日路程,当时为了赶时间,我们一刻不敢停,只用了一天半便到了晋州。陈州在粮草断绝之后,容将军带着将士们被困了十天十夜,为着身后的百姓,苦苦支撑着直到力竭而亡,晋州但凡肯出兵,足足八日的时间,还赶不到陈州去吗?”
这番心酸的质问,在他心中憋了快十八年。
今日终于能够问出口,罗靖却是自己先湿了眼眶。
那些都是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那十天十夜里,他们多少次期盼,又多少次绝望。
面对血书和这般质问,饶是萧国公,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宗榷见他不语,出言质问,
“萧国公,晋州常驻军三万,为的便是抵御外敌。容大将军身为北伐总帅,有号令北地诸州驻兵之权,陈州血书求援,非常时期,容大将军手印可作军令,你且说说,你晋州军为何一人不动?届时你身为晋州刺史,应当明白,我大昭律例有规定,边关诸州驻军将领无令不得擅自离开驻地,怎么军令使唤不动你,你却违令到了宿州?”
萧国公已是冷汗津津。
这已经是由不得他不认了。
若是寻常时期,他即便是擅自离开驻地,也算不得什么大罪,但是战争时期擅自离开驻地,他便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他可以辩解自己没有见到血书,但是却不能指认驻守晋州的将士没有见过血书,当时无论是驻地还是刺史府,罗靖都去过,便是想抵赖都不成。
他当年也的确知道此事,只是他没想到罗靖还能活下来,更没想到,他还能保存着这么一张血书。
那血书上容澈的手掌印只要比对,便知真假,容澈身为北伐总帅,对周边驻军都有调动之权,见血书如见军令。
斟酌片刻之后,萧国公只得承认,“臣认罪,臣当时与宿州总领刘大人一见如故,受他邀约前去参加他母亲寿宴,恰逢他家小女周岁,伶俐可爱,便做主与犬子定下了娃娃亲。臣擅离职守,未能收到陈州求援消息,及时救援,是臣之罪过。”
陆泱泱看过去,以私事认下擅离职守之罪,刻意模糊无视血书不肯救援之事,这位萧国公,还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过,这才是第一桩罪名罢了。
“孤还有一事不明,”宗榷看着萧国公,继续说道:“萧国公说自己前往宿州是为了赴宴,那你晋州三万驻军,也随你一同前去赴宴了吗?方才罗将军问,足足八日,你晋州军无一人前往陈州支援。萧国公倒是解释一下,这晋州军三万人去了何处?八日时间,他们竟无一人通知你,也全都对容大将军血书视而不见,是要造反吗?”
萧国公脸色一白,急忙解释,“臣不在军中,下属不敢擅作主张,绝无违令之意。”
“是吗?”宗榷冷声问:“那他们又是听谁的命令,不将此事告知你这个主将,偏要擅作主张的?”
萧国公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臣回到晋州之后,收到陈州的消息,已经重罚了副将。”
宗榷:“哪位副将?”
萧国公还未开口,宗榷便抬了手指,裴寂捧出一本册子:“这是当年晋州军记录在册,所有驻军将士的名单,时隔这么久,萧国公记性不好也是有的,来,你看着名单,来指认一下,是哪一位?”
裴寂将册子翻开,走到萧国公面前,“萧国公,请。”
宗榷提醒,“萧国公可要看好了再说,若是记错了,可是欺君。”
萧国公不是没有领教过宗榷的手段,只是时至今日,落到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方才清晰的感受到那种被密网包围,无路可退的心情。
“臣有罪,臣纵容副将隐瞒消息,只训责了事,请陛下责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