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石灰。”
沈筝言语笃定:“石灰遇水发热膨胀,可阻断空气与内层煤层接触,扼住部分火势蔓延。”
岳震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头记下:“后面两步呢?”
“第二步,注水降温。”沈筝顿了顿,描述道:“在沟外架灶烧水,待水沸后泼洒向发烫地面,同时,用长杆挑湿麻布覆盖地面,协助地表降温。”
“第三步,按照地面降温先后顺序,一一取样探储,从低洼处开浅井取样,避免盲探。”
说罢,她还安慰道岳震川:“岳大人,乌金炭耐烧,又本该处于地底深处,此番自燃,当烧不了多少。依下官拙见,浑源煤矿应较为丰富,待阻燃成功后,还望您多加探查,说不定还能发现其他矿脉。”
岳震川闻言狠狠抹了把脸。
沈筝第一次在他面上,瞧见名为“无措”的神色。
“我心里总有些没底。”他望了眼周遭,低声道:“沈大人,你也懂冶炼煅烧,自然知道乌金炭有多重要。若大周当真有取之不尽的乌金炭,往后锻钢能省多少事,你心中应当和我一样清楚。”
正是因为太过重要、怕失去,他今日才会慌了神。
沈筝理解他的感受,低声安慰道:“您放心,浑源这乌金炭,定少不了。”
“沈大人何出此言?”岳震川眼中的无措还没褪去,又多了一丝急切。
“大人忘了通政使说的话?”
沈筝望向薄云散去的天穹,指尖虚虚指向西边:“落霞村是一个大斜坡,且越低越烫,这正是矿脉延绵的征兆,若只是零星点矿,断不会有这般规整的发热。”
岳震川眉头微舒。
她又补充道:“且整个大同府,乃‘两山夹川’的地势。岳大人,您应当比下官更清楚,‘两山夹川’是为宝地。您之前......心中难道没有犯过嘀咕吗?这般宝地,为何迟迟没有‘聚宝’?”
此话若落在旁人耳中,是实打实的“风水之说”。
但落在常年勘察地质之人耳中,便有了别样意味。
两山夹川,乃山骨相挤而成的川谷凹地。
远古草木、地中矿气皆被深埋于此,久而久之,便结成了连片矿脉。
岳震川闻言脊背一震,神色染上一丝被看穿的窘迫。
“沈大人你......”
沈筝笑道:“下官看地志时,有过同您一样的疑惑。大人且放心去吧,如今......也该到咱们解惑的时候了。”
最后一句话,被她说得轻描淡写,却似一颗大大的定心丸,直直砸入岳震川心中。
“多谢沈大人。”岳震川郑重行礼,神色真挚:“若真如此,待归京之时,我定替你和余家九思请功。”
他想,若非沈筝离京在即,阻燃探查乌金炭一事,说不准还落不到自己头上。
“是下官该谢过大人。”想起那日余九思耷拉的马尾,沈筝笑着回礼:“真到那日,还望您能替九思请功,不必顾着下官。”
她在同安县吃好喝好的,不差这点功绩。
倒是余九思和薛迈,确实需要一点功绩,来让生涯履历更好看一些了。
说着,二人朝朱雀门走去。
洪公公在他们身后急得直跺脚,却不敢上前阻拦。
不多时,二人行至朱雀大门。
门外阳光肆意,将朱雀大街照得一片透亮。
岳震川似是想到什么,转头道:“沈大人,浑源事急,你返程那日,我怕无法再去相送。今日一别,还望珍重,愿你此去顺遂,归县后诸事得宜。他日,你我二人京中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