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眼前景象并非什么不堪入目的秽景。
毕竟二人并未有半分逾矩之举,更无赤身相对的狎昵情态。
他们不过是相携倚坐于烛下,一人执卷低吟,一人援笔唱和,墨香与诗韵在静谧中交织,倒显出几分雅致来。
若换做高朋雅士,曹丕必驻足含笑,叹一声“此等风雅,不负良夜,有诗有酒,算我一个!”
可问题是,此二人一个是曹丕之弟曹植,一个是曹丕之妻甄氏。
大半夜的,曹植不在自己的房间,却在嫂子的房间一起吟诗作赋?
这成何体统?
曹丕又如何能受得了?
他登时大怒拔剑,欲斩曹植。
曹植酒劲上头,亦不惧之,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兄长何至于此!你我一母同胞,与嫂嫂共品诗赋本是雅事,何来罪名以动刀兵?”
曹丕怒极反笑,剑峰更向前递了半寸,咬牙切齿道:“雅事?孤的内室,孤的妻子,深夜与你这醉鬼共处一室,还敢称雅事?你当孤是眼盲心瞎,还是觉得这满府上下,都该看你与嫂嫂‘共品诗赋’的笑话?”
说着,举剑欲刺。
偏在此时,甄氏竟挡在曹植的面前:“子桓,此非子建之过,你要杀,就杀我吧!”
几番相处,曹植的才情真的感动了甄宓。
原本只是利用他,现在,她确实真的开始敬佩曹植之惊天文采。
这一剑,挡得是心甘情愿。
却让曹丕如遭雷击!
“你……”
曹丕瞪红了双眼。
此时此,他再无夫妻之情,只想将这对狗男女斩杀于此。
于是,将剑猛的往前一刺。
剑锋就要刺入甄姬的胸口,却在电光火石间停下了。
他非惋惜与甄宓的夫妻之情,亦非感念与曹植的兄弟之谊。
而是想到,倘若今日杀二人于此,当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诚然,这是家事,或许用不着向他人交待。
可他人知此家事,又会如何看孤?
必有好事者会借此之机,摇唇鼓舌,将此事渲染成叔嫂成奸的奇葩秽闻。
到时孤这张脸,又该往哪搁?
曹丕素有经天纬地之志,故虽盛怒攻心,犹能强自隐忍不发。
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戾气,终究被他死死摁在剑锋之下。
他收起宝剑,扯开嗓子大声言道:“四弟,我既命你为睿儿之师长,教习其诗书礼仪、经史子集,何故教其饮酒,至其酣醉!”
曹植一懵,一时间竟不知曹丕何意。
他何时命我为曹睿师长?
我又何时教他饮酒酣醉?
“夫人,你且下去。”曹丕摆摆手。
甄氏终不敢执拗,款款施礼而退。
“来人!”
曹丕大吼一声,登时有甲士速至。
曹丕猛地指向曹植,脸色铁青如霜,厉声道:“孤命四弟为世子师,本当以身作则,为睿儿立范!岂料你竟酣醉至此,深夜在府中狂悖无状,全无师长体统!”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将曹植拿下,打入府中监牢,闭门思过!”
话音落时,左右侍卫早已上前,不顾曹植的挣扎,反手便将他按住。
曹植方才明白,兄长给自己安了一个其他的罪名。
好在和私通嫂夫人相比,这罪名要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