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毕楷刚刚还泛着几分生气的面色变得苍白,神情惨然。
正如陈舟所料,至此,形势急转直下——
返程途中二人行走得并不算匆忙,他们已经许久没遇到人类了,因此心中并不警惕。
晚上找地方歇息时,他们也只是随便找处避风的所在,若找不到,有时也在旷野生火,从来不顾及有人循着火光找上门来,更没意料到自己会因这大意的举措惹上杀身之祸。
……
毕楷来自中原,那里水土养人,终年没有风沙,因此面容白净,若不是使得一身好武艺,说自己是个书生也没人质疑。
高耀看起来比毕楷年长,其实还小毕楷两岁,二人平时相处以兄弟相称,熟络了以后,高耀便喊毕楷毕大哥。
虽没有歃血为盟,但二人共处这么久,彼此脾气性子都合得来,与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
晚上歇息时,若当夜天寒风大,二人便留一人守夜。
在草原上时猛兽众多,担心深夜被袭击,哪怕守夜疲惫,二人也不敢偷这份懒。
苔原却与草原不同,平日里想找个个头大些的野兽都找不到,入夜后自然也就不必担心被袭击。
安逸是一针温良的毒剂,悄无声息地瓦解了二人的警惕心。
即将离开苔原当夜,二人均未守夜。
无论是毕大哥还是高兄弟,都顾及着兄弟间的情谊,哥哥怕弟弟累,弟弟怕哥哥疲惫,默契地偷了一次懒。
就是这次疏忽,却引来了意料之外的夜袭。
……
重新回顾诉说痛苦的往事总是令人万分煎熬。
讲到这里,毕楷那蓬乱的胡须已经开始上下抖动,他整个人蜷缩在板凳上,身体筛糠一般颤抖,眼中映射着燃烧的火光——
陈舟看得出来,这个江湖中的绝顶剑客陷入了恐惧,但那恐惧中又蕴藏着不甘,蕴藏着愤怒。
这怒火无法发泄,只能化作一根根锐利的针,狠狠地将他的心刺穿,刺得千疮百孔。
“高兄到底机警些,他最先被惊醒。
然后我听见了鹿叫,听见了高兄的示警,听见了他的惨叫……”
伴着毕楷咬牙切齿的叙述,陈舟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
一对出奇高大的怪人,装扮宛如野兽,披毛带角,赶着庞然巨象,手举巨大的火把,沉默无声,像一堵城墙推进到了篝火边。
高耀率先意识到危险,拿起身边的长棍反抗。
“江湖第一神射”没了弓箭,又怎是别人对手,况且那时还被人抢占了先机。
更不要说高耀本就不敌那人。
即便那人一手持火把,仅用另一只手应敌,高耀也稳稳落在下风。
经提醒的毕楷匆忙起身,同样持兵刃反抗,他的武器是一把用小刀削出来的木剑,形制与他的飞星宝剑一般无二。
但木毕竟是木,代替不了精钢。
任毕楷剑法再怎么精妙,那二人只是一个劲儿地进攻。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那对怪人的力气大得可怕,兼有一身厚实皮毛装束,无论是高耀的长棍还是毕楷的木剑都撕不开他们的防护。
交手不过十几个回合,二人就意识到这场战斗断不可能取胜,两人对视一眼,均有撤离之心。
奈何被怪人缠住,想走却没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