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九月独自登山,老人爽朗的笑声惊飞了树梢的画眉:\"重阳节登高,走的不只是山路,更是心路。\"他指向石阶旁歪斜生长的松树,虬曲的枝干上缠着褪色的红绸,\"你看这棵树,被雷劈过三次,现在倒长得比谁都结实。\"说罢起身,竹篓撞在石凳上发出闷响,\"走吧,我给你讲讲这西山的故事。\"
两人并肩而行时,老人的步伐稳健得惊人。他说唐代书生在山腰的石洞里苦读三年,每逢重阳必登此山,那年偶遇化作樵夫的仙人,得赠《登科秘卷》。\"现在的人总嫌仪式麻烦,\"老人折下根枫树枝,在泥地上画出蜿蜒的山路,\"其实每踩碎一片落叶,都是和古人的对话。\"
云雾漫上来时,能见度不足五米。九月的运动鞋突然打滑,整个人向后仰去,千钧一发之际,老人粗糙的手掌牢牢扣住她的手腕。竹篓里的野果滚落石阶,在云雾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别怕,\"老人的声音穿透迷雾,带着松针般的镇定,\"跟着我的脚印走。\"
穿过云雾的刹那,阳光倾泻而下,整个城市在脚下铺展成流光溢彩的画卷:鳞次栉比的高楼间,护城河像条翡翠丝带蜿蜒而过;远处的长江波光粼粼,货轮缓缓驶过,在江面拖出长长的白痕。九月张开双臂,任由山风灌满衣袖,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征服险峰的豪情。
老人从竹篓里摸出酒葫芦,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口摇晃:\"要不要尝尝,自家酿的菊花酒。\"九月摇了摇头,但还是谢过老人的好意。
山顶的祈福墙系满红丝带,在风中翻涌如赤色云霞。九月踮脚将写有\"愿家人安康,愿初心不改\"的丝带系在最高处,墨迹未干的字迹被风吹得微微发颤。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揽胜\"巨石上交织成画。她坐在刻着\"揽胜\"二字的巨石旁,钢笔尖划过纸面,沙沙的书写声与归鸟的鸣叫应和:\"当我站在群山之巅,忽然懂得,孤独不是踽踽独行,而是在与自己对话的过程中,听见了整个世界的回响。\"
\"知道为什么重阳节要登高吗?\"老人突然开口,目光望向远方层叠的山峦,\"不是为了征服高山,是让高山告诉你,人该怎么活。\"九月握紧笔记本,钢笔尖在纸面上洇出小小的墨点,山风送来野菊花的清香,混着老人酒葫芦里飘散的药香,在暮色里酿成了最醇厚的答案。
暮色如墨,渐渐浸染了西山的轮廓,远处的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绚丽的橘红色,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温暖而柔和的光晕之中。九月与老人并肩站在山脚下,登山时的疲惫在这一刻化作了满足与惬意。
老人背着手,目光望向连绵的山峦,似乎在回味这一天的登山之旅。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此刻仿佛都成了智慧的象征。沉默片刻后,老人缓缓转过身,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用粗麻布仔细包裹的小袋子,递给九月。
“拿着,小姑娘。”老人的声音温和而有力,“这是我在山上采的野菊花,回去用蜂蜜腌制,能润肺止咳。别看它不起眼,用处可大着呢。”
九月接过小袋子,触手是粗麻布的粗糙质感,能隐隐感觉到里面干燥的花瓣。她抬起头,望向老人慈祥的面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谢谢您,爷爷。今天要不是遇到您,我恐怕都坚持不到山顶。”
老人摆了摆手,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历经岁月沉淀的豁达:“说什么话呢!这登山啊,就跟人生一样,看着难,咬咬牙也就上去了。你这小姑娘,有股子韧劲儿,以后的路肯定也能走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