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马知府不算什么坏人,只是在前明朝廷中束手束脚,最后逐渐落得个不作为。
“周工!”
马明远激动地摊开账本。
“你看!我用黄河淤泥烧出的陶粒,比碎石更垫轨道!”
夕阳下,两个曾经的敌人并肩检查刚铺好的路段。
马明远突然低声问。
“当年流放我时,你可想过有今天?”
周铁山望向远方如龙蛇般延伸的路基,笑的有些释怀。
“里长说过,钢轨铺到哪,哪就是咱的家。”
肃州城外的荒滩上,红袍军正在规划火车站。
流放至此的闽南海盗郑蛟,带着三百手下主动请缨挖地基。
当他们挖出第一汪地下水时,这个粗犷汉子赤着上身,露出背后被前明官军烙的盗字,哈哈大笑。
“老子要在这盖座大客栈!”
他踩着水花。
“等火车通了,专收南来北往的好汉!”
天工院的年轻技术员赶紧记录。
“郑氏客栈,规划占地二十亩,需预埋排水管......”
粗汉再也忍不住,笑声愈大。
与此同时,天工院老院长刘方蹲在太原钢厂的炉前,用长钳拨弄着通红的钢坯。
火星溅在他皲裂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这双手在崇祯元年的寒冬里,曾刨过树皮,挖过草根,最后几乎是蜷缩在蒙阴城外的破庙里等死。
那时的雪,比铁还冷。
还好遇到了里长。
“院长,新模具到了!”
年轻工匠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
他眯起昏花的眼,看着天工院送来的钢轨铸模。
十年前,他还是个在蒙阴一锤一锤打长矛的铁匠,如今竟要锻造横跨万里的铁轨。
“这世道......真变了啊。”
他喃喃道。
他记得第一次遇到里长时,他亲自询问,谁会打铁。
第一年,他打过犁,看着荒田变良田,第三年,他带徒弟按照里长的图,铸出了燧发枪......而现在,他手底下管着整个天工院,要炼出能铺到西域的钢轨。
钢厂新起的转炉喷出烈焰,映得夜穹发红。
刘方尽力站得笔直,严格又仔细的检验着一切,徒弟就站在他身边。
“师父,您说火车真能跑到哈密?”
徒弟盯着钢轨模具发呆,要是能跑到哈密卫,岂不是天下都能铺上铁路?
“能。”
他抹了把被炉火烤出的泪。
“当年红袍军说"人人有田种"时,也没人信。”
清晨,刘方特意回了一趟蒙阴。
那里新立了块石碑,刻着所有殉职工匠的名字。
他蹲下来,看着一个个工匠的名字,这些都是昔日在各种测试中殉职的好匠人。
魏里长说。
“凡为国死者,皆当有碑。”
远处,太原段试运行火车正喷着白汽驶过临时轨道。
刘方突然想起那些工匠死前的话。
“老刘,我梦见吃白馍了......”
“吃呗。”
他对着石碑轻声喃喃。
“以后不止白馍,连西域的葡萄干,岭南的荔枝,都要坐着火车送来啦。”
钢厂的汽笛声响彻云霄,像一声跨越十年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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