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帝时,此地便为我曹家所有,朝廷岂能说查就查?”
四五百曹氏宗族的人提着各种兵器,挡住了清查田亩的官吏,站在最前的二十余人,身披铁甲。
土断刚一开始,便在遇到了阻力,而且还是建康西南的湖熟。
江左曹氏亦是北府一支,衣冠南渡,曹参十七世孙曹彥率家眷宗族一千三百余口南下,迁居湖熟,得王导、周顗主荐,为晋元帝辟为翰林中书,入朝授太常札院秘书郎。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曹氏门第早就滑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借几代人的积累,成了一方豪强,在册的田亩就有上万亩,不在册的不知有多少。
还有各种寄居在曹氏名下的荫户,不下三四千户,不用向朝廷上缴田赋,也不服徭役。
军吏上前道:“此乃车骑将军之令,我劝诸位千万莫要糊涂!”
“车骑将军是咱北府的人,我曹家亦是北府,宗族中有七人在军中,我家儿郎有四人阵亡在项城!”
曹靖之令人捧出神位。
这一手让军吏们实在下不了手,他们也是北府军,参加过项城一战,拿下建康后,被提拔为车骑将军府的掾吏。
对着神位一拱手,只能转身离开。
人群一阵欢呼,“车骑将军又如何,还不是咱们扶上去的?”
曹靖之也得意起来,觉得车骑将军府的人不过如此,转身对身后的一人道:“多亏骆将军指点,不然我家基业就要被外人夺去!”
这人一脸横肉,左眼下还有一个箭疤,凶神恶煞,“你们只管放心闹,上面会有人为你们周旋,若是闹的好了,将来还能入朝为官。”
曹靖之一愣,“骆将军不是车骑将军旧部,何以……”
骆将军冷笑一声,“车骑将军旧伤复发,已经卧床不起。”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刘裕病重卧床,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土断之事交由刘穆之,但刘穆之非北府出身,只是车骑主簿而已,既无实权,亦无威望。
但凡这种变法革新之事,都离不开一个强势的君主。
刘裕病重,各种牛鬼蛇神重新钻出来兴风作浪。
如果刘裕不是病重,给曹靖之十个胆也不触猛虎的霉头,司马秀、王愉、王恺、刁逵皆被夷灭三族,三日之前,连武陵郡王大将军司马遵都被灭了门……
“猛虎成了病猫,哈哈哈……”曹靖之大笑起来。
却不料骆将军一个冰冷眼神投来,笑声戛然而止,“想要活的久一些,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
“将军放心!”曹靖之冷汗直流,这些车骑将军府出来的人,一个个仿佛煞神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建康。
刘裕一连几日没有上朝,刘穆之独木难支,土断遇到的阻力越来越大。
甚至有很多北府军都有怨言。
刘穆之准备绕过京口和广陵,先在三吴八郡推行土断,却不料激起了吴郡士族虞啸父的反对,上书朝廷,斥其为恶法,请求朝廷减免三吴八郡的田赋,与民休息。
妖贼之乱时,三吴八郡人口凋零,田赋全靠豪族支持。
虞啸父口口声声为了百姓,实则是为了三吴士族豪强的利益。
但如果不同意,就会将这些人推到对立面……
“土断虽利国利民,却要讲究时机,如今桓楚新灭,百姓愁苦,不宜大动干戈。”
孟昶出身东莞安丘,与出身东莞莒县的刘穆之算是半个同乡。
土断之事很多要经过吏部,与身为吏部尚书仆射的孟昶打交道。
刘穆之目光如炬,“骠骑将军剿灭桓楚,车骑将军除掉太原王氏,震慑高门,难道还不是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