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愣了愣,低头绞着帕子:“公主是金枝玉叶,自然不用想这些。”
金枝玉叶?司马锦绣自嘲地笑了。在宫里时,三皇兄总说她是温室里的花,经不得风雨。那时她不信,觉得善良总能换得真心。可嫁入王府才知道,王府的墙比宫墙更高,墙外头藏着的,是她看不懂的算计,是比寒山寺的冰更冷的人心。
她想起柳林方才揉她头发时的温柔,那温柔里藏着的,是让她信服的“真相”。可此刻再想,那“真相”是不是也像青丘村的炊烟,看着暖,实则是被人精心升起的?
院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四更快了。司马锦绣忽然想起刚嫁来时,柳林曾对她说:“锦绣,在王府里,太干净的人活不长久。”那时她只当是戏言,如今才懂,这话里藏着的,是比刀子更锋利的警告。
她褪下月白纱裙,换上厚重的锦袍,肌肤上残留的凉意却怎么也驱不散。铜镜里的自己,眉梢的胭脂早已褪尽,只剩下眼底的茫然。她知道,从今夜起,那点天真该收起来了。
就像青石板上的冰棱,不管曾经多坚硬,晒过日头,总会化成水,滴滴答答,最终什么也留不下。
而柳林的书房里,烛火依旧跳跃。他看着舆图上被朱砂圈住的洛阳,指尖在“司马锦绣”的名字上轻轻一点,那名字是他白天刚添上去的,墨迹未干,像一滴新鲜的血。
“王爷,”黑影不知何时又立在角落,“十皇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想请公主出府小聚。”
柳林抬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告诉三皇子,公主身子不适,改日再去。另外,让青丘村的老妇人‘恰巧’在公主散心时,哭诉几句七皇子当年纵容家奴欺压妖族的旧事。”
黑影应声退下。柳林端起茶盏,茶早已凉透,他却喝得津津有味。窗外的风卷着雪沫打在窗纸上,簌簌作响,像谁在暗处磨牙。
天家无亲,豪门无情,善良从来都是砧板上的肉,要看持刀人想怎么切。柳林放下茶盏,指节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像在为一场即将开场的戏,打着拍子。
而西跨院的窗内,司马锦绣吹熄了烛火。黑暗里,她睁着眼,看着屋顶的梁木。她知道,往后的路,每一步都要踩在刀刃上,要么被割得鲜血淋漓,要么,就得学会握着刀,走下去。
月光从窗缝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条看不见的锁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