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鸢怒火未熄,字字诛心:
“若他真是害人的妖怪,他又何须施水?看着你们活活渴死岂不省事?还有你们忘恩负义要砸其庙焚其身之时,他又为何只捆不伤?!”
“还不是到了这般地步,他都心心念念着不能伤了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杜鸢是赶在他们开始焚烧神龛时来的,虽然没看过之前的一切,但从灾民们群情激愤时喊出的话头,基本就猜出了全部。
杜鸢踏前一步,手指几乎要点到那些瑟缩的灾民鼻尖:
“你们口口声声污他在吸食你们的血肉!那便四下看看!喝了他这『妖怪』赐的水后,你们之中——谁死了?!谁病了?!若非靠着这点甘霖续命,你们谁能苟活至今?!你们又有谁有力气去搬弄这该死的柴火!”
“说啊!!!”
被杜鸢当头喝骂一通之后,终是有人忍不住哭喊道:
“仙长恕罪!小老儿糊涂!小老儿糊涂啊!是俺们.是俺们被鬼话迷了眼啊!”
这声哭嚎好似决堤,瞬间冲垮灾民心防。呜咽丶忏悔丶磕头声连成一片,方才气势汹汹喊着“除妖”的人群,只馀下满地狼藉的绝望悔恨。
他们不停的朝着杜鸢和神龛磕头跪拜,全然不敢再看那已然乌黑的神龛一眼。
杜鸢简直怒不可遏,如此世道,本就是好人难做的光景。
可你们居然是非不分的让亲者痛,仇者快!
果真是世间诸般恶,唯有愚最极!
一声冷哼之后,杜鸢挥手喝斥道:
“你们就自己在这儿好好想想吧!”
说罢,杜鸢终是将目光放回了男人身上。
名为仇千恨的男人嘴角抽搐了几下,随即竟坦然挺直了腰背。
“既然撞在大真人您手里,晚辈自是无话可说!”
邪不压正嘛,既然自己这个邪魔遇到了真正的正道,那被诛杀了,就怪不得谁。
要怪,就怪自己本事不够,没有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能耐。
故而,他直接托住自己的脖颈将之伸了出来道:
“还请大真人给个痛快!”
杜鸢冷笑一声道:
“呵,你想的倒是挺好!”
说完,杜鸢看着男人道:
“你去过鹿镇吧?”
男人心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从心底窜起,眼底亦是跟着崩开一丝慌乱:“大大真人此言何意?”
鹿镇的五十枚金钱,可是让他吃了大亏。
但比起那些,那完全看不懂的阵法造诣才真的让他心惊胆颤。
“哼,你以口舌之恶,播弄是非,惑乱人心。要罚,自然从此处着手。”
言罢,杜鸢并指如剑,凌空虚划,一个笔走龙蛇的『禁』字豁然成型。
“去!”
话音未落,那『禁』字已化作一道金线刺入男人喉间。
“呃——!”仇千恨只觉得喉间骤然一紧,仿佛被无形铁箍死死扼住,所有声音都被彻底锁死,只剩下徒劳的嗬嗬嘶气声。
杜鸢看也不看他的徒劳挣扎,抬手间就从小印里取出了四枚功德宝钱。
“昔日我以点金术,点化了五十枚金精铜钱作为压阵之物,放在了鹿镇。你既然见过我的本事,那麽今日,我就用这门神通,费费心力的为你也打造一个囚笼!”
“你便去那湖心深处,日日夜夜,饱饮乾涸之苦,食土咽沙,呕淤还尘!待你口中罪孽随此湖秽土一同消尽,直至此湖重泛清波,再论其他!”
仇千恨终于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他原以为不过是人头落地,快意恩仇。却未曾想,等待他的竟是这望不到尽头的囚禁与折磨!这如何能叫他不怕?
他想要辩驳,可喉舌早已被禁。
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能嘶嘶嗬嗬的看着杜鸢将那四枚阴德宝钱点化成金,继而当着他的面向着他的背后问道:
“所以,阁下可还有话要说?”
是问我?不,是问我身后?
老爷子!?
哪怕知道老爷子也惹不起这位道家大真人,但仇千恨心头还是藏了一分侥幸和期盼。
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