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却始终没有接话,目光却死死盯着洛阳道尽头,指尖在袖袍里掐出了印子。
百姓的议论声更杂了。
穿粗布短打的汉子往地上啐了口:“我早说这些死囚是喂不熟的狼!前年陛下放他们回家,多少人背后骂‘昏君’,如今跑了才好,省得浪费粮食!”
“你懂个屁!”
旁边卖茶的老妪立刻瞪他:“张阿公前年临走前还帮我补了鞋,说开春一定回来领罪,去年是因为瘟疫才没回来,但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突然,有人指着远处尖叫:“来了!是囚车队伍!”
只见大理寺的皂衣差役押着一列人过来,青灰色囚服排得整整齐齐,戴胄骑马跟在后面,手里的名册翻得哗哗响。
“李二狗,到!”
“王阿婆,到!”
名册上的红圈一个个被划掉,到最后,孙伏珈的声音突然顿住——
“马二宝!马二宝何在?”
死囚队伍里瞬间静了。
前年和马二宝同牢的老卒王老实往前挪了挪,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大人,马二宝……他说要回并州接瞎眼老娘,不会是……”
“不会个屁!肯定跑了!”
人群里的汉子又喊,这回竟有不少人附和。
“就是!死囚的话能信?”
“陛下当初就不该心软,现在丢的是朝廷的脸!”
官员堆里,刑部侍郎戴胄忍不住上前一步:“陛下,午时一刻已到,马二宝未归,按约定当即刻通缉,以正国法!”
李世民缓缓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摩挲着佩刀穗子,没说话。
他扭头看向那名叫张阿公的死囚。
他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饼,塞给身边面黄肌瘦的少年。
那是前年因偷牛入狱的陈二郎,此刻正红着眼圈往洛阳道望。
“轰隆!”
远处突然滚来阵马蹄声,一匹瘦马疯了似的奔来,马上人浑身是泥,左臂的破布渗着血,怀里死死抱着个布包。
马刚到城根,人就摔下来,爬着往前冲,布包掉在地上,滚出支刻着‘孝’字的木簪。
“马二宝——!”
孙伏珈失声喊。
马二宝跪在地上,额头磕得全是血:“陛下!小人……小人来晚了!老娘五天前没了,我埋了她就往回赶,半道遇着劫道的,耽误了时辰……”
轰!
人群瞬间炸了锅。
“遇劫道?怕不是编瞎话!”
“他怀里那簪子,真是他娘的?”
“午时一刻已经过了!按规矩得算逃狱!”
褚遂良连忙躬身:“陛下!此子虽有缘由,但归期已过,若赦免,恐难服众!”
长孙无忌也跟着点头:“律法如山,不可轻动!”
可没等李世民开口,死囚队伍里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三百八十九人齐刷刷转过身,挡在马二宝身前。
王老实扯着嗓子喊:“陛下!马二宝不是逃!他老娘的病,我们全牢的人都知道!”
“他若想跑,何苦带老娘的簪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