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南京的一把手李淮,屁股底下也不干净。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炭炉里燃烧的木炭发出噼啪的轻微炸响声。
良久,李淮叹了口气,沉声道:“本已很重视监察府官员巡察了,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监察府……”
“官家设立这监察府,实在是害死人啊!”李淮忍不住非议了官家一句,脸上掩饰不住的怨恚之色。
南京通判张熙然也叹了口气,道:“下官观监察府的做派,与别的官员大不相同,怕是不好应付。”
“官场上潜移默化的规矩,在这些监察官员眼里形同虚设,他们完全不按规矩来啊,刻意避开应天府城,半途改道暗访,这分明是奔着找茬儿来的,难不成监察府真要把应天府官场掀个底朝天?”
地方官场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各种利益关系纵横交错,官员商贾豪强地主,每个人的利益都是网上的一根线,正是因为这一根根线条,才编织成了地方上密不透风的一张网。
现在刘泽宁的架势,似乎打算把整张网弄破,网上的每一根线都拆开论罪。
这已不仅仅是触碰本地官员地主的利益了,这是奔着一锅全端的结果去了。
“方田均税法……官家这次的决心如此之大么?”李淮皱眉,喃喃自语。
张熙然神情凝重地道:“怕是小不了,听说汴京朝堂上因为这条新政,官家连太后的外戚都杀了三个,官员更是罢免了一大批。皇族宗亲和外戚因此争先恐后交出了名下的田产。”
“上月官家将户部尚书蔡京晋为门下侍郎,入了政事堂,汴京传闻,官家或已有罢相之意,就是因为章相公在推行方田均税法这件事上,对官家的支持不够坚定,让官家生了嫌隙之心。”
在座的官员闻言心中愈发沉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南京留守李淮更是心烦意乱,有一种欲泄而无法泄的愤怒。
“天下无事,朝野清明,王师锋芒毕露,对外攻城掠地,社稷国势已是蒸蒸日上,就这样维持现状不好么?”
“为何非要在土地上作文章?这些年来新政反反复复,朝令夕改,害苦的还不是咱们地方上的官员,官家这是何必!”李淮满腹怨恚地道。
张熙然苦笑道:“官家此举,自是为了巩固皇权。咱们还是不必议论此事了,不如想想办法,如何把监察府这位巡察使应付过去吧。”
“诸位,形势很严峻,那个刘泽宁私自暗访,也不知被他查到了多少东西,事关你我前程性命,可不敢掉以轻心啊!”
在座的官员顿时冷汗潸潸。
又是一阵压抑窒息的沉默,许久之后,一名官员突然幽幽地道:“监察官员肯定会查到很多东西,这是瞒不住的,你我就不必存侥幸之心了。”
“只等刘泽宁回到汴京,咱们应天府从上到下,不知多少人会被罢官拿问。”
张熙然眸光一闪,缓缓道:“刘泽宁查到的东西,不能入汴京,否则你我皆大难临头。”
“那么,如何让他查到的东西留在应天府呢?”李淮仿佛在喃喃自语,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众人的脸庞。
张熙然的声音却压得更低了:“人若离不开应天府,那么他查到的东西,自然也就离不开应天府了。”
李淮眉头紧蹙,一脸担忧地道:“本官就是担心,这位巡察使太过年轻,做人做官阅历尚浅,人到了地方上,难免惹出纰漏,若是言行不当,不知忌讳,怕是会激起民变啊……”
众人一愣,接着悚然一惊,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李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