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盘没有给前头人吃,而是三人分吃的。
张四娘毕竟一个未婚小娘子,又是生面孔,宋妙怕她放不开,特地跟大饼和她一起留在后头厨房里头吃饭。
得了宋妙手把手教,那味道比起张四娘头一回炒,完全是换了一个胎种来投似的。
如果说头一回是五六年没阉过的骚野公猪,这一次就变成了小香猪,虽然都是猪,看着、闻着、吃着,都不是一个味道。
此时拿春饼来卷,那饼薄而韧,柔软,除却简单质朴麦香,别无其他杂味,既不争也不抢,安安分分当一个承载的底,将将托住鲜香虾油同那一点韭菜、河虾爆炒出来的精华汁水。
张四娘给宋妙留下来吃饭,先还推脱,只说自己回去再吃,等拗不过,意思意思吃了一个,虽早有预料,也正是知道这样结果才一直不敢留,到底还是忍不住嘴巴张了又张,已经只会往里头塞吃食,就再也不提什么“回去再吃”的话,停都不下来。
三个人最后吃了快三十个河虾爆炒韭菜春卷饼——张四娘吃得最多。
吃完之后,她也不走,而是十分卖力帮着收拾碗筷,擦桌洗碗,抢了大饼的活计不说,一应整理妥当了,还要又坐下来削了半框莴笋。
宋妙劝她不住,只好道:“再晚天就要黑了,你一人不好走夜路,明日再来吧,只我们几个人,一晚上也做不完那许多事。”
那张四娘应道:“我削完这几个就走。”
又搬个筐子,就捡张小凳子坐在门口认认真真按着宋妙要求削莴笋皮。
眼见天色渐暗,张四娘还没走,那孔复扬却是回来了。
此人倒是根本不用人招呼,自己跑进了后厨找宋妙,进门便道:“实在饿得我头晕,眼睛都要分不清字了,明明是浩浩汤汤,我读着读着,脑子里就变成好好喝的汤——宋摊主,不知今日还剩什么,快给我垫一口!”
宋妙见他这模样可怜,忙道:“孔公子且放了东西,洗个手来,给你现做个面,转眼就好。”
她那面老早备好了,锅中水也是热的,等人回来,一开灶门,烫好面,又专门炒了一盘子河虾韭菜,只添一点盐,滚了两个蛋进去做汤,用那汤盛了面。
等那孔复扬进来,面正正好上桌。
面条细细的,鱼背一样半躺在汤里,碗中又铺盖了半边厚厚的河虾炒韭菜,染得汤上浮起一层薄薄红虾油。
香得叫人迷糊。
他话也来不及说,也顾不得烫,就开始吸面。
张四娘本来快做完,见得有人回来,又放慢了手脚,只等这最后回来的学生把饭吃完,自己好去收拾碗筷。
她一边放慢速度,一边少不得回头观察屋中情况,好随时进来抢大饼活干。
一大碗面,面本身是清清淡淡的,顺滑,只有麦香味,为的就是承托吸裹河虾炒韭菜的香气同鲜美滋味,又有那红亮虾油,一进碗,已经融进了面汤里头,叫原本汤水颜色一下子就漂亮起来,进嘴更是鲜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