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南城修文坊,这是座自唐时留存下的里坊,名虽存,然繁韵不再。不过,仍旧是勋贵大臣们置宅的一佳选择。
坐落于其中,有侯府,乃镇**节度使侯章在西京的别府。
傍晚时分,府堂之中,钟鸣鼎食,仆佣成群伺候。侯章于府中设宴,邀老友旧识过府一叙,所宴宾客为同奉诏来西京觐见的建雄节度使王晏以及保义军节度使赵晖。
此三人,要说交情有多深,那倒不尽然。只是在去年的时候,三人于陕州杀契丹将吏,婴城举义,献表晋阳,奉刘知远为帝。怎么算,都是革命的交情,难得同在一起,侯章相邀,总得给点面子。
侯章、赵晖、王晏三人,都是将近花甲之年,历经三代的老将了。然而从戎几十年,即便到后晋,军职最高也不不过禁军中一都校,中下级军官。
事实上,若非去岁契丹灭晋,华夏天倾,三人趁机而起,恐怕到了职衔也难有突破。然英雄逢其时,哪怕年迈,也自区区军校遽升为一方节度,权势名望财富俱拥。
在大汉建立之后,对三人,朝廷也是多加嘉勉,无论是刘知远还是刘承祐,这三人是朝廷善抚方镇的典型。再者,赵晖、王晏二人,也有镇守之才。
至于侯章,呵呵。这又是个典型的武夫,以贪猥闻名,镇华州不足一年,完全暴露出来了,居无善政,同赵、王相比,那是相形见绌。当然,要是比***差的话,侯章与那些贪暴凶残、草菅人命的武夫相比,又要稍微好一点......
“赵兄、王兄,我再敬二位一杯。”侯章年纪虽老,但精神看起来十分矍铄,身体很好,吃酒都是用吞的,一口下肚。
“侯兄请!”赵晖与王晏回应,倒略显矜持。只是稍微地抿了一口。
扫着满案美酒珍馐,赵晖形容肃正,善意地对侯章劝道:“国家贫瘠,天子提倡节俭,朝廷禁酒,我等于此饮宴,还需收敛一些......”
闻言,侯章当即摇着头,酒上兴头,口无遮拦:“赵兄不必多虑,天子还能管我们吃喝?从军卖命几十年,苦了几十年,到老了,还不让我们享受一番,世间哪有这等道理。再者,昨日皇帝设宴,不是也拿出御酒招待诸节度?不妨事。”
见侯章这态度,赵晖识趣地不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了,适可而止。与对案的王晏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了点默契,不可与之深交。
华州与陕州是邻居,侯章在华州的聚敛行为,他自然有所耳闻。其既不听劝,那也没办法。
喝了些酒,侯章一脸痛快,借着酒兴,感慨道:“想我三人,原在禁军,声名不显,为人所轻视。而如今,皆为节帅,坐镇一方,得享荣华,如此运道,也是上天钟爱我等啊。”
“还有赖朝廷与天子的信任与恩赏。”赵晖淡淡地附和了句。
“对,还要感谢契丹人,若无他们南下,灭亡了前朝,岂有我等出头之日。”侯章哈哈一笑。
“侯兄慎言!”对此人的猖狂,赵晖似乎有些不耐了。
侯章则浑不在意,反问道:“我所言,皆不得虚。赵兄何故,如此小心。”
“侯兄未闻近来西京之事?”话难投机,王晏于宴间甚少说话,此时沉声道:“连中书的宰相都被下狱了,我等孤身觐见,若不加收敛,只恐祸事将至!”
“我看吶,是二位太过敏感。我等皆有部曲在州镇,此番给皇帝面子,前来觐见,其还能无缘无故对付我们?至于那苏逢吉,不过一文人罢了,无兵无权,不足为道。这两日,天子对我等,还不是拉拢安抚......”侯章愈显骄狂,又或者酒意上涌,无所顾忌。
酒渐酣,但饮宴间的气氛却慢慢地尴尬起来,赵晖与王晏兴致不高,侯章则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