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都护倒是没有私吞的意思:“这样一块好玉,在长安市中价值几何?”
赵延年吞咽了下口水:“至少百万钱!”
莫说别人了,任弘转过头,他身旁的亲卫们都目露贪色,孙十万来此捡十块羊脂玉,就能实现千万梦想了。可想而知,这样的传说在三辅流传开后,会带来怎样的轰动。
“那这踏中美玉的于阗人能得到多少赏赐?”
赵延年笑道:“五桶葡萄酒和十挑胡饼。”
这是简直是打发叫花子啊,底层的淘玉者果然鲜有获利的。于阗王已将白玉、黑玉两河视为禁脔,日夜派人巡视,于阗人和粟特商贾胆敢来偷偷采玉,一旦发现就是处死。
听说也有冒险到山里攻玉的,毕竟冰川附近才是玉石的源头,但往往九死一生。不仅要翻越高海拔的大阪,而且没有路,有时要顺着石缝,抓着绳索向上爬,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深渊。
这一趟走下来,任弘心里有了底,晚上于阗王在国都西城设宴招待他,其名曰:尉迟散跋婆,自述是于阗的第三代王,已垂垂老矣。
任弘记得一千年后,于阗的末代王李圣天就叫这名,不过胡人祖孙重名是常事。
于阗王去年是去过长安的,除了大汉将鄯善王位子排在他前面有些不快外,对这三年来直接贡玉换取丝帛的生意极其满意,对任都护毕恭毕敬,甚至还要将下午赵延年得到的羊脂玉送给他,为任弘婉拒。
而于阗王子则叫“尉迟信诃”,也有三四十岁了,一脸善相,滴酒不沾,席间时不时就朝任弘看一眼,似是对他很感兴趣。
于阗人的语言与楼兰、精绝又不大一样,而最具特色的便是,于阗女子喜欢用炭墨将眉毛连起来,看上去好似额头上多了一条黑线,但于阗人却以此为美,不觉有异。
任弘只一边饮着葡萄酒,为舞者乐者们拊掌叫好,心中则暗道:
“若是张敞在此,倒是可以学了去,给他家妻子试试这于阗画眉之法。”
……
等回到专门为汉使修的馆舍中时,任弘已经想好要讲给中原人听的淘玉故事了。
这故事的主角就叫赵延年吧,烂大街的名字容易引起人共鸣。
这将是一个三辅的穷小子恶少年赵延年,混迹半生一事无成,跟随贰师西征,却在于阗白玉河踏到一块羊脂玉,在长安卖了百万钱,一夜之间暴富的故事。
就跟邻居小赵买彩票中了一百万,引发整个小区蜂拥博彩一个性质,不管哪个时代,都不缺韭菜。
再将今日的见闻编排些进去,让故事半真半假。比如于阗白玉河边,弯下腰就能捡到一块美玉,比如于阗人那首采玉歌,重在描述踏玉之易,让人听了后觉得我上我也行。
“这故事且定在三辅、三河传播,朝廷募民来西域、北庭主要便是这几处。”
都是天下人口最稠密的地方,和任弘去过的济阴郡一样,耕地与认可失衡,开始落入马尔萨斯陷阱里了。很多人因为天灾**失去了土地沦为佃农奴婢,也不可能所有人都经商,而工匠基本世袭,技艺绝不外传,社会闲散人员一年比一年多。
移民是一条出路,孝武时就在不断将人迁到朔方、河西等地去。但人性就是这样,一线城市吸引力远超十八线小县城,大多数人宁可在关中为奴,也不愿意到边塞得百亩土地重新开始。
而募兵打仗这种事,也只有自信的六郡良家子才能胜任,毕竟一般人都对战争避之不及,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