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初,远东,凉风习习。
从遥远的勘察加半岛上的堪察加河,到中间的黑龙江、乌苏里江,再到发源于锡霍特山的大河图姆宁河、野猪河、卡亚河,乃至西边发源于长白山的绥芬河、图们江,以及库页岛上最大的河流多罗河,一场人类与熊类的盛宴开始了。
大量的大马哈鱼从大海开始向内河洄游了,它们的目的很简单——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去产卵,繁殖下一代。
诸民。
如今的诸民已经是一座专门出产煤矿和铁矿石的城市,产出的黑煤与矿石经过简单清洗和挑选后在诸民码头通过船只运到伯力,在伯力煤块再制成煤球,铁矿石进行再一步的挑选后才进入冶炼环节。
由于瀚海国工坊的诞生,以往山清水秀,除了岸边的那座小小的木城以外,几乎是一派原始状态的黑龙江两岸已经开始有些变样了。
瑚图礼端坐在岸边,冷冷地看着在诸民码头往来穿梭、似乎永远没有停下时候的船只,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今日是一年一度祭江神的大日子,岸边已经搭起了高台,高台上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诸民附近好几个村落的黑金、鄂伦春、费亚喀人都聚在岸边,各部落的萨满都已经准备好了,等祭江神的仪式结束后,各部落便可以尽情地享受江神给他们一年一度的馈赠了。
对于逆流而上,几乎铺满了整个江面的大马哈鱼,各部落里的人是打心底感谢江神的,不过,由于索伦人的进驻,将这一段江面弄得黑乎乎的、脏兮兮的,是否会触怒江神,不再将肥美多汁的大马哈鱼送到眼前?
整整花了半日的功夫,祭拜江神的活动才结束,各部落的独木舟、桦皮船纷纷下水了,船只稍大的纷纷撒出用乌拉草编制的、上面吊着石坠的渔网。
稍小一些的船只则将柳条筐放入江里,船只拖着柳条筐顺流如下,不多时便可将柳条筐提起,口小腹大的柳条筐多半有几条大马哈鱼落入框中。
没有船只的,一手提溜一根棍棒,一手拿着一个用乌拉草编制的网兜,就站在岸边也有机会捕获到大马哈鱼——这个时代,以各部落原始、简单的捕鱼手段,对于大马哈鱼的影响微乎其微。
“棒打狍子瓢舀鱼”,是这个时代真实的写照。
索伦人的到来也不光是坏消息。
以往黑龙江下游的各部落捕鱼后,约莫一半的鱼皮都会悉心保留起来,族里的女人将鱼皮经过处置后,用鱼刺、草绳缝制成鱼皮衣服,衣服的外形其实与当下林中各部落的皮衣差不多,不过依旧从建州人那里得来了“鱼皮鞑子”的蔑称。
索伦人进驻后,各部落的人纷纷利用东珠、兽皮、鱼肉、人参等物与他们交换食盐、布匹,如今除了萨满在进行各类仪式时还穿这些衣服,大多数情形下已经见不到鱼皮衣服的踪影了。
“没了鱼皮衣服,还能叫黑斤人吗?”,作为部落的哈拉达,年岁已高的瑚图礼自然不用亲自下水捕鱼,不过他依旧坐在岸边关注着族人的一举一动。
顺手摸了摸身上舒适的棉料,以及从索伦人那里得来的用动物油脂、草木灰、烧酒、牛奶制成的“香皂”洗过后留下来的味道,又有些不舍。
江水、天空是变坏了,不过自己却变舒服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瑚图礼一时也有些捉摸不定,不过一想到正在瀚海军水师里担任要职的大孙子苏纳,以及他源源不断给自己捎回来的各类稀奇物件儿,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在自己儿子的扶持下回家去了。
不过,江面上开过来的一条大船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条典型的索伦人建造的平底大船,船只分为两层,首层甲板面除了一面纵帆,两侧还各有七八只船桨,甲板面除了那高高的桅杆,两侧还各立着两根粗大的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