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皇兄,此刻进京,一是看望娘与皇兄,二是想劝皇兄。”
“劝什么?”万历皇帝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脸色又恢复到了朱翊镠刚刚进来时候难看的样子。
朱翊镠将早已组织好的语言缓缓道来:“皇兄,鉴于我的身份,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可不说出来,又觉得愧对朱家子孙。所以皇弟斗胆,请求皇兄收回查抄张先生家的旨意。”
西暖阁空气陡然间凝固了一般。
万历皇帝盯着朱翊镠。
朱翊镠倒也没有回避。
一个凶光毕露。
一个充满期待。
李太后的心跳则是急剧加快。她之所以一定要来,就是害怕两个儿子闹不愉快,甚至会起冲突。
毕竟一个无权插手政事,而另一个大权在握,强势得让人害怕。
许久。
万历皇帝面色不该,不冷不热地问道:“皇弟就是为了这个进京的?”
“嗯。”朱翊镠点点头。
“朕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又岂能收回?”
“可皇兄想过后果没有?”朱翊镠不疾不徐,这时候确实急不得。
“朕还用你来教育吗?”
“皇弟岂敢教育皇兄?刚才已经说了是想劝劝皇兄。”朱翊镠本着初心,缓缓言道,“且不说张先生是皇兄的老师,张先生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开创出中兴大盛世,他真是负重累死的。皇弟给张先生治病,后又寄身江陵,对张先生的生前死后点点滴滴有所了解,像他这样的忠臣,倘若落得如何下场,那日后还有谁肯为皇兄真心付出?”
“皇弟你要搞清楚,清算张先生可不是朕的意思。”万历皇帝斥道,“张先生他整饬吏治清理财政,推行的一系列重大举措得罪了太多太多的势豪大户。他们都对张先生恨之入骨呢。”
“皇弟想问皇兄一句,张先生的改革有利于朝廷有利于百姓不?”
“那又如何?”万历皇帝一摆手。
“皇兄,既然是改革,就会得罪一部分人。倘若张先生怕这又怕那,那还能取得如今的大盛世吗?”
“朕承认张先生有好的一面,但他就没有罪吗?朕已公示天下,张先生他污蔑宗藩,牵制言官,专权乱政,谋国不忠。”万历皇帝恨恨地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翊镠不想与万历皇帝争论,万事讲究证据,他从衣袖里摸出几张纸,走过去递给万历皇帝:
“皇兄,你看看这个。”
万历皇帝接过,极不情愿地抖开,只见纸上面写着:
二十年前,不谷曾有一大宏愿,愿以其身为如蓐荐,使人寝处其上,溲溺垢秽之,吾无间焉。有欲割取吾耳口鼻者,吾亦欢喜施与。
——万历元年答阅边总督吴尧山
天下事,非一手一足之力。仆不顾破家沉族以殉公家之务,而一时士大夫不肯为之分谤任怨,以图共济,将奈何哉?计独有力竭行之而死已矣!
——万历五年答总宪李渐庵论驿递
既以忘家殉国,遑恤其他!虽机阱满前,众镞攒体,不之畏也。如是,方可建立国事。
——万历六年答词道林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