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傅咸长叹,“我原先还真是想不到——在杨文长眼里,连太子都是碍他事的人!”
“你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哪里能想的到这些?”
说着,蒯钦自嘲的一笑,“我呢?毕竟同杨文长少小相昵,他的路数,总算还能摸到一些!”
傅咸上身微微前倾,紧盯蒯钦,“说得好!念忱,我今日叨扰,实在就为蒯、杨‘少小相昵’这四字!”
“我晓得你的意思——你是要我向杨文长进言。可是,进何言呢?请他去位?”
傅咸摇摇头,“我已经想通了——请他去位是不现实的。这样,请他放权——至少,请他分权罢!”
“放于何人?分于何人?”
“首先自然是宗室。如今宗室强盛,岂可不共参万机?杨文长是外戚,宗室、外戚,相恃为安,共崇至公以辅政,则天下乂安!”
“‘相恃为安,共崇至公’——好!与宗室何人共?”
“以位望论,自然首推汝南王亮。”
顿一顿,“其实,先帝疾笃之时,亦有意于汝南王,与杨文长同辅政,此……君亦深知也。”
汝南王司马亮,武帝的亲叔叔,今上之叔祖。
“汝南王?长虞,山陵未毕,杨文长便要对汝南王兵戎相见,此君亦深知吧?”
“这……是。”
“你觉得他们两位,真的可以‘共崇至公’?摆他们两位在一起,真的可以‘天下乂安’?”
傅咸踌躇了,过了片刻,苦笑,“总要一试吧?”
“这一层,暂且不论。”顿一顿,“除了宗室呢?以你之见,杨文长还应放权、分权于何人?”
“自然是朝士有闻望者了!”
就是士大夫啦。
“请荐贤。”
傅咸难得一笑,“什么‘荐贤’?好像我这个小小的尚书左丞可以——”
打住,正色说道,“譬如……卫伯玉。”
卫伯玉,名瓘,钟会、邓艾灭蜀之役,充作监军的那位了。钟、邓两位灭蜀的主将,都可以算是交代在他老先生的手上。不过,此时,论资历、论能力、论威望,卫瓘确实是“朝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长虞,卫伯玉息宣,离婚繁昌公主,是出于哪位的手笔,此君可知?”
“息”,子女也。卫瓘第四子卫宣尚武帝女繁昌公主,为人构其数有酒色之失。三人成虎,武帝终于下诏夺宣公主。卫瓘惭惧,告老逊位。武帝后知,构毁之言,不尽不实,乃欲还复主,但卫宣已经惭愤染疾身亡了。
傅咸呆了一呆,“坊间传言,是……杨文长?”嘀咕,“这一层,我倒是没有想到……”
“不必‘坊间传言’了,我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就是杨文长!”
顿一顿,“如何?长虞,你觉得杨、卫两位,可以‘共崇至公’否?摆他们两位在一起,可以‘天下乂安’否?”
傅咸不由沮丧,“念忱!我咋说什么你驳什么?好叫人丧气!”
“我只是提醒你,这些年来,或明枪、或暗箭,杨文长将可能碍着他‘固权’的人,都一一清掉了!杨文长……也算处心积虑了!如此一人,你觉得,请他放权、分权,有多大的可能性呢?”
“总要一试啊!念忱,别人说话,或者没用,但你同杨文长少小相昵……”
蒯钦大笑,“长虞!这个‘相昵’,是‘少小’!不是‘老大’!——我等今已‘老大’了!蒯念忱是杨文长的亲戚,不是亲信!不然,能止于这个徒有虚名的弘训少府?”
顿一顿,“连他两个亲兄弟都被他逼的闲废在家!我这个姑表兄弟,在他那儿,又算得什么?”
傅咸一怔,叹口气,“可惜了杨文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