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通,名济,杨骏胞弟,此时的衔头是太子太傅。
要说明的是,杨骏的“太傅”、杨济的“太子太傅”,不是一码事儿,前者是皇帝之傅,官一品,上公,人臣之极,后者是皇帝儿子之傅,官三品。到了后世如明清者,“皇帝之傅”经已不存在,“太子太傅”有时亦略称为“太傅”。但此时代,“太傅”和“太子太傅”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儿,此不可不辨也。
“杨文通武艺出众,其实可以为国爪牙,确实……可惜了。”
傅咸微微摇头,“不止于此——杨文通其实是力主他大兄去位的。”
“哦?”
“他曾经对我说过,‘家兄若征大司马,退身避之,门户庶几可全。’倒是我说,‘宗室外戚,相恃为安。但召大司马还,共崇至公以辅政,无为避也。’”
自失的一笑,“我方才说‘宗室外戚、相恃为安’‘共崇至公’云云,即出于此了。”
大司马,即汝南王司马亮,其时官拜大司马。
蒯钦微露意外神色,“杨文通原来持此议?倒是没有想到。”沉吟,“怪不得他大兄不待见他呢!”
“不错!杨文通闲废,就是因为忤了他大兄的意!”
“长虞,君之‘可惜’,只及杨文通,那,杨文琚又如何?他可是自请逊位的,似乎……颇知盈满之惧?”
杨文琚,名珧,此时的衔头是卫将军;骏、济、珧,同胞三兄弟也。
傅咸面无表情,“平心而论,杨文琚的眼光长远,犹在杨文通之上——”
顿一顿,“初,世祖武皇帝聘当今皇太后为皇后,杨文琚即表曰,‘历观古今,一族二后,未尝以全,而受覆宗之祸。乞以表事藏之宗庙,若如臣之言,得以免祸。’武皇帝从之。——此君亦知也。”
“是。”
“可是,他构出齐王攸!若无此恶行,本来,亦可堪称一时俊彦的!唉!”
齐王攸,司马攸,司马炎唯一胞弟,薨逝已多年了。
提到“齐王攸”三字,蒯钦亦默然了,半响,长叹一声:
“今日朝局纷纷,上下离心,归根到底,都是当年逼齐王之藩种下的祸!今日若是齐王还在,则周公在位!这上上下下——下不敢生异心,上不必做他想,你我哪里还有这番苦恼?”
顿一顿,“始作俑者,其——”
打住,将“无后乎”三字咽了回去。
这三字,放在杨氏身上,固然太重——这也罢了;关键是,当年逼齐王之藩,真正的主谋,其实是咱们的世祖武皇帝呀!难道,你要诅咒武皇帝“无后乎”?
主客一时无语。
过了片刻,傅咸慢吞吞的说道,“当年‘三杨’并称,如今‘一杨’独大,物是人非了……唉!”
顿一顿,“好了,先不说二杨了……念忱,有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
“何事?”
“杨文长攻讦太子,目的何在,经已了然,可是,他为什么选在弘训宫?打太子脸的同时,也打了太后的脸呀!那是他亲出的女儿呀!是他权位之来源、之所系呀!”
“杨文长觐见太后,前后几乎一个时辰。”
傅咸目光一跳,“所为何事?”
蒯钦一笑,“我哪里晓得?总之,杨文长告退之时,父女俩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这一层,倒为多人亲眼所见了。”
“就是说,杨文长所奏之事……太后没有应允?”
“不错。”
“这可少见!”
“孰曰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