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琴音迢迢,枯井外的北院内,也同样是一大片的落叶飘散下来。
凰卿佑正在后院打扫那些密密麻麻的尘埃,她无依无靠,每到深夜,也能听懂那琴声穿过高楼长风的琴音,悠扬绵绵,如同行云流水。
那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曲子。
有一个叫阿灿的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弹奏着那一曲如同离歌一般的曲子。
她其实不懂曲中之意,只觉得像极了曾经她和母皇分别时的场景。
她年幼时,父亲失宠,母皇便将父亲关进了北院之中,这里离皇宫不远,但母皇很难得会来看父亲一次,而她就经常躲在枯井下面,眼巴巴看着母皇离去,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直到她长大才明白,原来母皇忌惮父亲外族人的身份,一直都不肯将他接回宫中,而自己也是混血儿,根本就不得正统,她是被母皇遗落的孩子,也从来都不认同自己的皇女身份。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凰卿佑就爱清扫着院中的落叶,以及听院子外的人弹琴,后来听人说,那个男子是尉王府的义子,而尉王是先帝的大皇姐,尉王权倾朝野,手底下也有很多门客和义子,他们都不过是尉王府的棋子,很多时候还会被当成联姻的工具,尉王这个人只图利益,心思也还算好琢磨的。
直到有一天,院中失火,
她终于见到了那个人,那个弹琴的男子。
火光里伴随着凰卿佑哭喊的声音,父亲抱住她将泪水一滴一滴落到她的海棠丝娟上,她好怕自己就这么葬身火海了。
但大火很快就被人扑灭了。
那个一身狼狈的小少年跑来抱住她。
“别怕,我带你出去!”
他的衣袍已经因为大火的侵蚀烧成灰黑的缎子,凰卿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哭泣。
“阿灿,阿灿……”
她叫着他的名字,那个她一直都记着的名字。
她大汗淋漓醒来后,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看着已经不是以前的屋子了。
她将身子卷缩在床角,因为天气渐渐变凉,被子单薄,她好像又发着高烧,这些年虽然早已习惯,而今日越发难受。
会不会,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呢?
她一阵阵咳嗽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这些年她过得如履薄冰。
踉踉跄跄站起,脑中像是被火燃起来,她扑通一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手上还拽紧了海棠丝娟上的娟花。
门在这时候开了,隐隐约约有人扶起她,她以为是北院的姑姑,没想到那人抱起她,语气熟悉而焦急。
“我带你去看大夫……”
他带着浓烈的中药味,走来将手轻轻放在她额间,一笑如春风。
“我叫阿灿,四皇女殿下,我已经求了尉王送你入府上去生活了,今后你不用在过苦日子了,我来照顾你,好不好?诶,你别哭哇。”
凰卿佑哭着猛地抱住他,险些将他端着的汤药都打翻。
这一天,她等了太久了。
阿灿没想到她堂堂皇女,居然在北院这种地方待了三年之久,所以他求了尉王,给她一个新的身份。
就在她出北院的第二天,从婢女口中得知尉王府的嫡女前日里突然暴毙,听说是因为她去湖中赏花,不小心掉入湖中淹死的。
隐隐约约凰卿佑好像察觉到不对劲,阿灿的膝盖不知怎么了,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他却说是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不知道为了让她早日出北院,阿灿苦苦求了王爷一夜。
之前凰卿佑与这尉王府已无半点干系,可是尉王如今的嫡女去世,找了一些人带她出了北院那种地方,并且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葫芦里也不知卖的什么药。
她不受母皇待见,能有一个安身之处,就已经很好了。
阿灿喜欢诗词歌赋,喜欢墨画,闲来总会待在书房,一待便是几日。
她看见阿灿冲她温和得笑,并答应会亲自送她回房,他还握住她的手亲自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那最显眼的地方,还挂着她的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