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陶看着我,又看着自己的夫君,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肩头,说道:
“我已经,此生无憾了。”
我听见了,但孔周没有。
我轻轻叹了口气,甚至喜欢孔周真的能如愿,这样我才能见到含光。
含光,含光,越想剑身竟越觉得火热。
真奇怪。
我想。
3.
卫国郊外一片松林里,天色黑白交际的一瞬间,一双手缓缓扬起。
阿陶站在远处,看着眼前的男子,玉树临风,潇洒肆意。
长衫而立,衣袂和鬓角被霜露浸染。
那双手中握着一截剑柄,不见剑身,却仍被舞得有力铿锵,似明月之下一崖瀑布,是月间松林中的一只白鹤。
扬起的双手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挥向旁边一棵挺拔的古松,耳廓中有轻轻的“嚓”的一声,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然而稍后不久,翠茂的松盖就在一阵温和掠过的南风中悠悠倒下。
阿陶的目光痴迷,孔周的眼神温柔。
这一场盛世剑舞,只有我是个旁观者。
我何时才能见到含光,才能找到我生命的意义呢?
日日夜夜,春秋交替。
他们鹣鲽情深,如胶似漆。一切都那么的平静美好,美好到我已经忘了孔周第一次见我时的无感和厌恶。
直到那么一天。
我才知道,孔周和阿陶究竟是不一样的。
孔周在意的到底是那柄他梦寐以求的含光。
“你当真知道含光剑在哪?”孔周坐在堂上,看着在下那个风尘仆仆的老者,问到。
那名老者像个神棍,似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阿陶的眼中也尽是担忧。
但孔周呢?
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执拗。
含光。
他的心中突然变得只有含光。
“您也知道,含光剑,看它看不见,用它不觉得它存在。它触碰到物体,你完全感觉不到物体有实体,它从体内经过也没有感觉。”
“我不是在这,听你讲废话的。”孔周眼睛微眯,说道。
“是这样,就是因为如此…”那名老道看着阿陶,然后说道:“需要至亲至阴之心头血,敷于双眼七日,方能得见。”
老道看着阿陶:“尊夫人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之人,与您血肉相融…”
“闭嘴!”孔周猛地拍桌子,扭过头,眉头紧皱。“将他赶出去!妖言惑众!”
老道被赶走,却仍在狂笑高喊:“唯有此法,得见含光!哈哈哈哈哈哈!”
孔周叹了口气,手不自主的捏着自己的眉心,阿陶在一旁泪光盈盈,却一言未发。
“夫君…”过了许久,阿陶才轻轻唤道。
孔周看着自己的妻,第一次眼中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雾。
阿陶嘴唇轻颤,还是走上前,用冰冷的指尖轻抚着他的眉心。
孔周叹了口气,将阿陶搂入怀中。
一切还是像往常一样,只不过那天起,孔周舞剑,再未看过阿陶一眼。
阿陶的脸色也一日比一日苍白。
一日日过去,阿陶再也没办法陪孔周看舞剑了。她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死气萦绕在她早已灰败的眉眼,她像一朵正在凋零的花。
“阿陶…”孔周握着她的手,轻轻喊道。
阿陶微微动了一下指尖,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唤他一句夫君。
“你如愿了?”我看着他,心却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