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彦明眼里闪出亮光,一句话没说,往后退了一步,冲沈侍郎长揖到底。
沈侍郎转过身,仿佛没看到姜彦明的这一深揖,看向姜奉德,抬手示意道“姜年兄,时辰不早了,在下要开始请点了。”
“是。”姜奉德欠身下去,直起身时,姜奉德转头看向姜彦明。
姜彦明不停的冲姜奉德拱手欠身,姜奉德看了片刻,直直硬硬的拧过头,转过身,抠搂着腰背,迈过门槛,往宅院里进去。
姜宅外面,领头的刑部小吏指挥着诸小吏军士,沿着围墙,一路小跑着,熟练之极的往大门、侧门,各个门上贴上了封条。
姜府诸人已经聚集在程老夫人上房内。
沈侍郎等姜奉德进来,和姜奉德一起,进到程老夫人正院时,程老夫人已经拄着拐杖,迎出了垂花门。
沈侍郎越过程老夫人,看着跟在程老夫人身后的姜家男女老幼,退后一步,冲程老夫人长揖到底,“老夫人见谅,在下职责在身,不得不行此不得已之事。”
“沈侍郎客气了,能得沈侍郎前来主持抄检,是姜家的福气,多谢沈侍郎”程老夫人微微颌首,神情沉静,举止自若的答谢道。
沈侍郎满眼敬佩,再次拱了拱手,抬手示意后面的姜家诸人,苦笑道“官家旨意姜奉礼父子丧心病狂,附逆谋反,着查抄姜家,姜家诸人皆收监待查。”
程老夫人身子微微晃了晃,闭了闭眼睛,声音暗哑,“老身教子无方,请沈侍郎转呈官家,我那三儿荒唐不争气是有,谋反他断断不敢,他没那个胆,也没那个本事,求沈侍郎代为转呈。”
“老夫人放心。”沈侍郎欠身,恭敬应声“还有一件事,威远侯姚侯爷刚刚过来言讲,姜家四房姜彦明早已经过继到威远侯姚家族中,此趟抄检,四房姜彦明夫妻暂隔开不动,待在下禀明官家,领了旨意,再做定夺。”
程老夫人嘴唇抖动了几下,扶着拐杖,欠身下去“多谢沈侍郎体谅周全。”
“老夫人客气,老夫人请。”沈侍郎往旁边退了退,恭敬的往外让程老夫人。
大老爷姜奉德紧前一步,扶着程老夫人,两人在最前,往外走出去。
两人后面,跟着二老爷姜奉义及二爷姜彦书等人。
再后面,大太太梁氏抱着一岁多的孙女蕊姐儿,脚步有些踉跄,吴三奶奶浑身僵硬的紧跟其后,手里死死揪着五岁的儿子贤哥儿的手,贤哥儿浑身惊恐,紧贴着母亲,时不时踩在母亲脚上。
再往后,是二太太周氏,身子半歪在女儿姜艳莹身上,姜艳纷虚扶着周氏另一边,惊恐的四下张望不停,二奶奶苏氏紧紧抱着两岁的儿子,一张脸白的没有人色。再后面,大奶奶唐氏面容沉静,半扶半拖着廖氏,赵氏抱着两个多月的儿子跟在后面,不时后头看一眼被姜艳夏抱在怀里的唐氏的女儿、三岁的枝姐儿,以及被姜艳秋、姜艳冬牵着的五岁的叶姐儿。
一大家子凄凄惶惶的出了府门,被军卒四周围押着,一路徒步走向刑部大牢。
这一趟抄检极其顺当,仆从们要么走了,要么早已经聚在一起等待抄没。
库房里的东西和帐本放的整整齐齐,各房各屋已经清理整理好了,整个姜府,没有人哭喊乱叫,财物帐本整齐条理,刑部小吏只需要清点造册,再顺手装点东西。
李丹若紧裹着细麻布斗篷,站在廊下,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身旁,脂红和羽妆看起来镇静,手里却不停的绞着帕子,把帕子绞得东拧西歪,全无形状。
外面脚步声急促错杂,却没有人往她们这个院子过来。
李丹若静静站着听了小半个时辰,暗暗舒了口气,看来,姜彦明的过继,过继好了,抄检的人,也认可了。
李丹若再听了片刻,看向脂红,低低吩咐道“你去院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看看,看看咱们这院子是不是被隔起来了。”
脂红听完就跑,却一脚踩在裙子上,往前跌冲,羽妆急忙一把抓住她,脂红咧嘴想笑,笑出来却像是哭,羽妆推了她一把,脂红提起裙子,赶紧往外跑。
片刻功夫,脂红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跑得太急,气喘的说不出来,只冲李丹若不停的点着头。
李丹若长长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合什,暗暗念了句佛。